那玉碎的聲音分明還在長空回蕩

注:

陳布文,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張仃妻子

發現張仃愛上了她的結拜姐妹灰娃後,絕食而去

她的孩子們分別是:陳喬喬,耿軍,張郎郎,張大偉,張寥寥,劉沛豐

我在找,

想為布文覓到繼續活著的理由

 

那暗夜裏安慰落難故人的江南柔語

那躁動中寫給年輕作者的直抒胸臆

那整風中披荊斬棘的無畏駁斥

18年中錐心泣血的思念牽掛

10年中日日夜夜的祈禱奇跡

那學堂中孜孜以求的文學之夢

……

都不值得記錄

都不值得想起

都不值得繼續

???

 

詩意

流淌在兒女朋友的心中

感恩

回蕩在陌生年輕人胸間

 

為丈夫

為兒女

為朋友

為學生

為親友

你生活著,扶持著,掙紮著

為自己

為內心

為文學

為夢想,

布文,你該重新開始

 

你不需要再擔負那些重任

你已經盡到自己所有職責

 

為自己,活一次

 

死而何懼?

你連那麽苦的日子都熬出來了

生都不怕

 

生而何歡?

愛的大廈轟然倒塌

可布文

你仍然有愛的能力

你仍然有活的理由

 

你身懷六甲

牽著幼小的女兒

在延河邊

揮別找尋前途的年輕丈夫

 

那是

一個江南小女子的身影嗎?

還是

一個必須頂天必須立地的英雄?

 

那父母心中最疼愛的小女兒

那逃離包辦婚姻的少女

此刻是不是夢回家鄉?

 

寒冷窯洞的產床邊,

沒有丈夫的嗬護,

卻有群狼的環伺

 

少女的你

還沒有完全長成

文學的夢

還沒來得及放飛

布文

你已經是必須剛強的母親

布文

你已經是整風倒黴丈夫的守護神

誰來嗬護你?

恐懼中

你仍需要保護懷中的寶貝

與狼對峙中

你鎮靜表麵汗水浸透後背

 

布文

慶幸你把春天裏的來客

鎖在抽屜中

可,那不是小魯迅該有的敏銳?

那不該是堂堂正正

發表在媒體上的鉛印文字?

那不該是引人思考的優質文章?

 

懷揣短刀奮而出走的少女啊

你沒有讓這美麗的篇章見報……

後輩如我,為你慶幸

你也如此嗎?

分明聽到你沉重的歎息

那枝針砭時弊的筆

讓它生鏽吧

 

平靜中的洶湧澎湃

是不是讓你暗自傷神?

日漸客氣的生活

是不是預感到了風暴?

 

暴風雨過去後

遮風擋雨的你

該有片刻的喘息

 

那日,我寧可你什麽都沒看見

那日,我寧願你視而不見

那日,我寧願你歇息讀書

那日,還有日出

那日,你的太陽隕落

 

晚輩的我

好想緊緊地抱住你

讓你在懷中嬰兒般痛哭

 

布文

你不該是那披荊斬棘的英雄

那是家裏男人的角色

 

布文

你不必波瀾不驚

哭泣嚎啕是女人的本色

還是因為

你佇立在風中太久

忘記了你女子的嬌弱?

萬箭穿心的是你的至親至交

 

震驚中,願你麻木

屈辱中,願你忘記

 

傷口,在時光隧道中,會結疤

文學,在舔舐傷口中,會開花

布文,你還有筆啊!

 

那是16歲的你,離家時的生路

那是65歲的你,拋離既成軌道後的生存密碼

那麽多的滄海桑田

是要你的筆去書寫

那麽多的風刀霜劍

是要你的筆去記錄

 

做一次自己吧!

 

江南少女

你可以憤怒

你可以哭泣

你可以大笑

你可以惱怒

你可以大罵

你可以嬌柔

你可以瘋狂

 

如果有人陪你一點點逝去

都無法激發你生存的意誌

那就和你一同消失吧

 

有人死了,還活著

活在作家女神的著作裏

活在鄰裏的憶舊裏

活在晚輩的詩歌裏

活在世人的歎息裏

 

可是,布文

生命之花,該綻放在你的筆端!

這個懇求,

可以改變你離去的決定嗎?

仰慕你傲立的姿態

心疼你傲立的姿態

 

85/6,是

我大學畢業的時刻

是淚灑校園的時刻

以為我可以輕輕揮揮衣袖

告別那個別離的夢醒時刻

那年的淚特別多

如充盈的雨水

85/12,是我

將滿22歲的時候

那時的你

已經飄然離去

 

我在為一個教育救國的夢想

而不得安寧

 

多年後的我

躑躅在普林斯頓的寒風中

如你當年送給那年輕作家的短信

你遺留的芬芳

帶給我遙遠陌生的及時關切

那滿滿的善意是你不朽的印記????

 

如果有來世

願你做回自己

如果有來世

願你永遠握緊手中的筆

無論為丈夫還是為兒女

都不要鬆開

 

你的夢想

也是夢想

也同樣重要

 

丈夫的業是業

妻子的業也是業

圍在灶台邊的

有妻子也該有丈夫

 

如果有來世

不要離家出走

父母之命的婚姻固然有問題

自主的愛情也一樣傷痕累累

 

如果有來世

就降生在挪威瑞典芬蘭吧

 

不必產後孤獨地麵對狼群

不必無助地把心肝寶貝

以革命的名義交出

不必為一首詩詞的不同解讀

而付上生命的代價

不必為成全他人而成夥頭軍

 

布文這是說過你

也說給我自己

 

如果有來世

萬花叢中

一定會識別出你

女神般的韻致

 

願你的魂靈安息

願你的精神澤潤後人

 

我坐在窗邊,

翻動著網上關於你的記錄

 

寥寥早已穿越時空

去找尋你的蹤跡

 

哦,布文!

你孤高純淨

地府不是你的去處

 

望窗外雲卷雲舒

那可是你巡遊的地方?

可遇到少年天才的小兒子?

他的才情像擰開的自來水

什麽時候都不同凡響

可他卻吝嗇地不肯打開

 

他一定會找到你,對吧?

 

他曾陪坐在父親身邊

目睹闊別多日的哥哥

趟著沉重的鐐銬

站在曾講述伊索寓言中

不肯就範的野狼的

舞台上

被野蠻人強迫亮出的

是微笑的麵容

腳踝處

白襯衣布條纏繞著大鐐

血跡斑斑

 

少年的寥寥啊

那被燃燒的心激勵過的心

是不是暫停了跳動?

 

那屈辱,悲憤,無奈

曾怎樣日日夜夜

刻在午夜裏低徊的夢中

 

中條山放羊的寥寥

陪著掩藏桀驁的母親

鎮定得像個老哥哥

說著弟兄間的體己話

 

該去上高中的寥寥

社會大學給你的

是不是太荒謬,太殘忍?

所以

酒精裏

才能與詩意盎然的哥哥對飲?

微醺中

才能麻木你少年人的詩心?

 

大哥哥失而複得的狂喜

二哥哥才情萬丈卻跌落深淵

橫刀立馬擋住狂風惡浪的

媽媽的決然離去 …

 

寥寥,

你但願沉醉

夢回你溫暖的家庭文藝沙龍

在他鄉,

你終於解脫,

重回金色童年

 

空氣中回蕩著那少年的詩句

 

我曾想,挽留布文的生命

卻又慶幸

她沒有看到

六月的血跡

我曾想,勸阻寥寥的嗜酒

卻又慶幸

幸虧還有片刻

你醉臥母親懷抱

 

都去了

好像又都在

 

在這北美周末的陽光下

一位讀者

為你們灑淚,為你們歎息

 

那玉碎的聲音分明還在長空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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