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慕頤“自殺”事件之後,陶然就再也沒有去給她上過課。
楊慕頤住進醫院的第二天,醫院見她身體一切情況都還好,於是要求她出院——加拿大的醫院床位非常緊張,連生孩子也是生完就出院,頂多讓你在醫院停留兩三天。楊慕頤死活不離開,又哭又鬧。因為語言交流出現了偏差,加上她入院時手臂上有淤青,入院原因又是“意圖自殺”,醫院的人按照程序,於是又叫來警察和家庭社工詢問並給予她必要的幫助。
原來,楊慕頤是“高幹”子弟,她和林俊燁是大學同學。林俊燁當時在學校裏品學兼優、一表人才,楊慕頤就喜歡上了他。林俊燁本來有個喜歡的女同學,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沒成,最後在畢業後不久就和楊慕頤結婚了。有著楊慕頤父兄的背景,加上本身的才華,在最開始的幾年,林俊燁的事業就風生水起。
隻是林俊燁和楊慕頤的感情始終是淡淡的,楊慕頤也費了很多的心思想要改善夫妻感情,但自己的一腔熱情常常被林俊燁的冷靜畫上了休止符。慢慢地,楊慕頤開始煩躁和多疑起來,特別是生完嬌嬌後,她的體型就一年比一年胖,脾氣也一年比一年大,疑心更是一年比一年重。而林俊燁剛好相反,退卻了年輕時帥氣的青澀,漸漸沉靜儒雅,可以說欣賞他的女人從十六歲一直到六十歲。
楊慕頤也感到了這種危機,但她的處理卻是讓人側目的哭鬧折騰。每一次鬧騰,其實都讓林俊燁對她的心淡一分,也讓家人對她的無奈多一分。開始她還哭著要哥哥找林俊燁理論,到了後麵,她哥直接撂下話:“若你不是我妹,我早就拿大耳刮子扇你了。”楊慕頤就賭氣辦了投資移民來加拿大。
她來了加拿大,天天打電話回去查崗,家裏的保姆、林俊燁的秘書,還有幾個公司下屬,每天都會收到好幾個電話盤問;偶爾漏接了她的電話,她就很生氣地連打五六遍,嚴厲地質問,弄得一群人個個都不勝其煩。
聖誕節她回去,突然襲擊林俊燁的辦公室,但什麽也沒發現,但她還是不放心,一定要林俊燁和她們一起回多倫多。林俊燁年關將近,忙得不得了,怎麽可能來多倫多?但無論你如何解釋,楊慕頤都不理會,認定如果林俊燁不和老婆女兒一起過中國年,那就是在外麵有其他的女人了。林俊燁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隻有答應年前來多倫多。過完年,林俊燁急著回國,楊慕頤不答應,質問:“這麽急著回去,是有哪個不要臉的女人在等你?”又把假想中的“賤女人”罵了一通。林俊燁隻有看著女兒的份上隱忍。這天剛好是公司開電話會議,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給林俊燁匯報,當一個女財會發言的時候,楊慕頤正巧買東西回來,在書房外隻隱約聽到了女人的聲音,立刻血衝上頭,跩門進去就罵,罵的話還很髒,那頭公司裏的人都聽了個真真切切。林俊燁回過神來,實在忍無可忍,一把把楊慕頤拎出了書房門外,狠狠瞪著她:“你簡直不可理喻!”
後麵就鬧出了夫妻大吵,楊慕頤“自殺”事件。
以前在國內鬧自殺,楊慕頤自己也知道臉上掛不住,所以總是在醫院裏住上個十天半個月等事情稍微消停了點,哥哥他們也把林俊燁勸得差不多了才回家。現在加拿大的醫院讓她一天就回家去,她怎麽可以接受?於是隻有哭著鬧著不回,加上她入院時本來就驚動了警察,警察就帶了名會中文的社工過來調查事件緣由。
那個家庭社工是從新加坡過來的,所以可以說國語,是個非常溫和細致的中年女人,皮膚白皙,戴著眼鏡。一進屋子看到楊慕頤就笑著熱情地說:“看到可以說中國話的姐妹,真是很親切呢。我的中文名字叫王家慧,你也可以叫我Alice。”楊慕頤愣愣地看著她和另兩個警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Alice坐下來看著她:“楊小姐,我們是來幫助你的。這兩位是警察,他們需要了解一下你家裏發生的事情。我是一名社會工作人員,專門提供家庭問題的谘詢和幫助。”
楊慕頤稍稍安心下來,她剛才還以為她假自殺又哭又鬧,醫院才叫警察來拘留她的。
Alice笑著問:“如果你方便,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麽不願意回家嗎?”
楊慕頤一聽眼淚都出來了,哽咽著說:“我回去幹什麽?還不是被人嫌棄。”
她說一句,Alice 就翻譯一句,其中一個警察就趕快記錄,另外還有錄音。
Alice又問:“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們,是誰讓你覺得被嫌棄了?”
楊慕頤哼了一聲:“那個名義上的丈夫。”
“請問他的名字是……?”
“林俊燁。”
“請問,他對你的行為中哪些讓你覺得受到了傷害?”
“他總對我不理不睬,也從來不關心我……”楊慕頤說著流出了委屈的淚,這麽些年來,她對林俊燁一往情深,而林俊燁對她卻形同陌路,“我自己想想,也真沒意思。”楊慕頤邊說邊淚如泉湧。
“那你的丈夫——這位林先生,是否用言語傷害過你?”
楊慕頤點點頭:“他說話可傷人了,說我蠻橫不講道理,說我神經有問題,說我隻長肥肉、不長腦子……他打心眼兒裏就嫌棄我……”楊慕頤說著忍不住哭出聲來。
Alice聽著愣了下,才開始翻譯,那兩個警察聽得也互相對看了一眼。
Alice又問:“醫院發現你入院時身上有淤青,你知道這些淤青是怎麽產生的罵?”
楊慕頤哭著點頭:“那天,他一把把我拎出了書房,把我的手臂都捏青了……”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多少次?”
“好幾次。”
“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們細節?”
……
一個小時過去後,楊慕頤把自己多年積攢在心裏的不滿和怨氣好好述說了一遍。這麽長時間了,從沒人這麽有耐心地聽她的心裏話,楊慕頤心裏開始喜歡這個Alice。
當Alice聽完楊慕頤的述說,見楊慕頤還不願回家,很和氣地說:“楊小姐,如果你覺得回家不安全,我們可以帶你去婦女救濟站。那裏可以為你提供免費的住宿和食物。”
楊慕頤愣了愣。“救濟站?”她可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但醫院顯然呆不下去了,家又不想回,而且手頭還沒一分錢,連手機也不在身邊,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似乎隻有去救濟站了。所以她便點點頭。
一去救濟站,楊慕頤就開始後悔。雖然一個人一間房,有公共的廚房和洗手間,冰箱裏的食物飲料任意吃喝,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俱全,還提供幹淨的床單被套和毛巾牙刷……但這些怎麽和她的百萬豪宅比?
那地毯不知用了多少年,上麵有陳舊的咖啡印記和水漬;廁所的坐便器不知多少人用過,而且沒有消毒液清洗;公共洗澡間如此簡陋,洗澡還隻能光腳丫進出;杯盤碗盞都是公用的,誰知道有沒有傳染病?
“對了,中餐和晚餐有工作人員來做,但早餐就由你自己解決。”Alice笑著說,“麥片、牛奶、麵包、雞蛋……都有,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煮。”
Alice走後,楊慕頤站在廚房裏不知所措,這時剛好進來了一個大個子的黑女人,笑著和她嘰裏呱啦打招呼,身上一股說不清楚的味道,隨手從桌子上拿了個蘋果洗都沒洗就開吃了。楊慕頤看著那個黑女人,心裏嫌棄到表情都扭曲了,皺起眉頭趕緊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明天一定要回家。楊慕頤暗暗下定決心。
而第二天,楊慕頤回到家中,才發現林俊燁被請去見警察了。難道是因為昨天我對Alice他們說的那些話?楊慕頤心裏也開始敲鼓了。一方麵她有點高興林俊燁得了個“教訓”;另一方麵,她也不安,若是警察把林俊燁關了起來,她也會心疼的。
楊慕頤正在胡思亂想,林俊燁回來了。楊慕頤不由自主跑到樓梯口等他,林俊燁看到楊慕頤站在樓梯邊等他,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輕輕說了一句:“既然我對你那麽不好,我們就離婚吧。”
楊慕頤愣住了。結婚十八年,她最大的噩夢就是有一天林俊燁對她說“我們離婚吧”,但這麽多年,盡管她做了很多讓林俊燁難以接受的事情,對方卻從來沒有提過“離婚”二字。但現在,這一天終於還是在沒有預料中到來了。楊慕頤隻覺得腳一陣發軟,不由依著樓梯的扶手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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