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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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筱盦

     凱莉是我的閨蜜，很要好很要好的那種。

     她曾經說過，除了她親姐姐，我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貼心的人了。

     前兩天她約我一起吃飯，我欣然前往。

     到了約好的飯店，她早已在了。我一坐下，她就拉著我的手，眼睛‘大開水龍頭’。

  ‘阿芳呀，我、我沒姐姐了。現在我除了老公孩子就祇有妳啦!嗚嗚……’

     我嚇了一大跳：‘怎、怎麽？丹丹她？前兩天她不還好好的嗎？這新冠她得了以後不都挺過來了麽？……’

  ‘啊呀，儂勿要瞎三話四啦!’凱莉啪地把我的手打開：‘她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那？’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妳怎麽沒有姐姐啦？’

  ‘昨天我們大吵了一架。她要和我斷絕關係!……’

  ‘啥情況？妳們不是一直很好的麽？’

    說起凱莉和她姐姐丹丹，那可曾經是非常親非常親的好姐妹。她們一起長大，一起經曆了文革的苦難；也一起憧憬過未來的美好生活。改革開放以後，姐姐下海做生意，賺了不少錢。而妹妹則跟著她丈夫出了國。生活雖然沒有她姐那麽富裕，但也絕對是衣食無憂。

      或許是因為長期人隔兩地容易生疏吧？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姐妹聯係少了。話也不多了；甚至於有很多事情因為意見相左也說不到一塊兒了。

      本來凱莉因為她們年邁的父母還經常回國。可後來她們父母去世後，凱莉也懶得動，索性就在這兒‘落地生根’。

    ‘國內現在欣欣向榮；尤其是妳老家上海。妳就不想‘常回家看看？’記得我曾問過她。

     ‘啊呀，回去看甚麽呀？很多東西看著觸景生情，更加傷感……’原來以為她指的是她父母的遺物，丹丹留下了很多。可後來她閃爍其辭地說還不止這個原因。當年凱莉家因為屬於‘臭老九’遭了不少罪：抄家、批鬥樣樣有份。一切的一切，都給凱莉當時年幼的心靈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創傷。

    ‘那你姐倒沒事啦？’

     ‘她呀，現在發達了。好了傷疤忘了疼……’

       吵架歸吵架。畢竟姐妹情深，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六親不認’了吧？

    ‘其實我已經忍了她很久啦!’凱莉忿忿地說：‘前幾年為了遺產的事我們就吵過一次……’凱莉拿出了紙巾擦眼淚。

       原來幾年前她們父母過世，留下了一些並不算多的遺產。凱莉其實並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她說在那個時代受過的教育裏麵有一點倒是至今仍然受益匪淺；那就是視金錢如糞土。可她姐卻在這方麵充分顯示了她的商業天才。她和凱莉細細地算了一筆賬：甚麽丹丹雖然祇有一個女兒，但因為已經結婚而且生了一對雙胞胎。而凱莉盡管有兩個孩子，但都還未成家。而且海外福利特好，將來生活絕對舒適，根本用不著防老養老，等等、等等。言下之意，遺產丹丹應該多分一些。

    ‘妳父母那時就沒立遺囑嗎？’

    ‘他們沒那個概念。而且當時覺得我和丹丹好得如膠似漆；怎麽也能把這件事情擺平的呀。沒想到……’

    ‘後來呢？’

    ‘後來我讓步了呀!妳想我們姐妹一場，不值得為錢傷感情是吧？’

     ‘那這次又是咋的啦？’我問。

     ‘咳，我那姐姐這段時間不知是中了甚麽邪啦，三天兩頭地摧著要我回去，說回去可以促進旅遊業。還說如果我願意長住的話她有一套投資房很不錯，可以租給我。注意，是租給我哦!妳說我這兒老公要上班，兩個孩子也還住在家裏。我能放心回去長住嗎？她就開始給我講大道理上課了。什麽人老了應該落葉歸根啦，什麽不能數典忘宗啦。總之一句話，我必須聽她的；回去!我說妳要想我了可以出來看我；還好心說了一句如果妳家願意移民來這兒我也可以幫忙。她就一下子火冒三丈，把我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說我是不是受了甚麽境外反華勢力影響要煽動她叛國投敵!又說現在國內誰還出國移民啊？祇有窮人才去妳們那兒。這不是侮辱人麽？我住在海外怎麽就不愛國了？我吃中餐，看中文電視劇。有時候聽到一些種族歧視的話語還會立馬反擊!哦住在國內的就個個都是愛國者啦？我看國家真要有難他們大概比誰都先滑腳(開溜)!’她說著說著還站了起來，比手畫腳地引來周圍一些顧客好奇的眼光。

  ‘冷靜，啊。咱們冷靜!’我招呼凱莉再坐下來：‘凱莉啊，俗話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姐妹也一樣。過兩天就好了。啊？’

   ‘我這邊好了她哪邊還沒完呢!’凱莉又開始找紙巾：‘妳說人家辦生日都是甚麽周歲十歲的。可她要給那兩個雙胞胎外孫女五歲生日辦一個大大的派對!妳聽說過辦五歲生日大派對的嗎？……’

     ‘哦，我明白了!’我把紙巾遞給凱莉：‘她是要妳給紅包。’

     ‘天曉得!’凱莉又開始流淚：‘紅包我不是給不起，也不是不舍得這點錢。可妳知道我一向討厭銅臭氣!妳說這都是怎麽回事啊？就這個樣子我要回去還不天天和她打架啊？’

     ‘好了，好了，凱莉。咱好好的就行。哭壞了身子不值得，是吧？妳看外麵天氣多好，陽光璨爛。咱們出去走走。’

     ‘外麵是陽光璨爛，可我的心裏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