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兩三天,楊蕭都會約著陶然一起去買菜。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天,也很是放鬆和快樂。說起來各買各的菜,但買完菜回來,都是一起做,一起吃。
“你沒來之前,我買一次菜,吃兩個星期。”楊蕭一邊洗菜一邊說,“就我一個人做飯,有什麽意思呢?現在好了,你來了,有個伴。”
楊蕭做的飯非常好吃,這是很讓陶然驚訝地方。一個看起來任性張狂的小丫頭,卻做得一手好菜。
“我媽媽做生意忙,家裏的家務基本上都是我做。”楊蕭回憶著,“我八歲就可以做一家人的飯了。我媽那麽辛苦,我喜歡看她吃我做的飯,總想做得更好,讓我媽多吃一點。”楊蕭說著笑了起來,“我有個高中同學,成績超好,而且家裏開酒店的,我就總打他,逼著他給我抄作業,還要他帶我去他家酒店學做飯。”
陶然看看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奇怪的邏輯。
“出國時,我其實很想學廚藝。”楊蕭笑著,“我爸我媽堅決反對,說什麽沒出息,學出來以後做廚子,是下九流。硬是要我學這個沒用的Business,現在好了,我一個學期學四五門課,給掛兩門。指望我做什麽商界女強人,門兒都沒有!”
“那你媽媽的生意,你不去繼承?”陶然問。
“有什麽好繼承的?”楊蕭不以為然,“不就幾家服裝批發零售店。搞得好像有多大的產業似的。”
“那你畢業後準備怎麽辦?”陶然問,其實在她心裏看來,楊蕭也是該有個規劃了。
“不知道。”楊蕭說著,聳聳肩膀,“管它的,反正還有兩年,以後再說。”
“說起來你也過來一年了,為什麽暑假不回去看看你爸媽呢?”
“有什麽好看的。”楊蕭誇張地翻了個白眼,“每周都要在網上視頻兩三個小時,我的什麽事情他們不知道?再說,暑假剛好可以打打工,賺點零花錢。”楊蕭現在除了加油站的工作外,還在一家便利店兼職。一個月下來,有兩千多,比陶然強一倍。
“你倒真不錯。”楊蕭反倒打趣她,“小富即安。打點小工,賺點小錢,過自己的小日子。”
陶然笑:“嗯,我的理想就是做個小女人。”
楊蕭也笑:“其實呢,小女人都是靠大男人養出來的。你就根本沒這個品性,Tina才差不多。”
陶然歎了口氣,楊蕭說的是對的,要靠人養,那也是要有道行的。不是誰都可以像Tina那樣八麵玲瓏的。
“是啊。”陶然點點頭,“Tina確實厲害。”
楊蕭笑著看她:“Tina她厲害?她不過是憑本能生存,會看眼色而已。說到底,果然也就是個做小的命。”
“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陶然皺眉笑道,“什麽人在你嘴裏都好不到哪裏去——心理相當陰暗呢!”
“喂!”楊蕭笑道,“不是我陰暗,而是你幼稚。難道你不知道再幹淨的人放在顯微鏡下,也是帶菌體麽?更何況……”楊蕭撇著嘴笑了下,“Tina還總和垃圾扯不清。”
陶然一時沒話,道理她不是不明白,隻是她無法用苛刻的言語去評價。就像當時方淩宇做了那麽些過分的事情,她和譚笑、周宜芬說起,雖然流淚憔悴,卻是沒有一句重話。周宜芬也不會罵人,隻是氣得亂跺腳:“真是的,好過分,太過分了。怎麽會有這種人?!”
譚笑憋了一口氣,叫來服務生,要了一杯傑克丹尼。她猛喝一口後,鄭重地說:“你們可以離婚了。”說得陶然和周宜芬一愣,宜芬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抱怨地叫了一聲:“笑笑,你怎麽說這種話?”譚笑冷靜地說:“老公做了這樣的事情,別的女人早就罵開了。我家閔浩隻要敢做到他的十分之一,我拿刀劈了他!你現在還客觀公正地分析講敘,沒一個髒字,沒一句重話。要麽,你陶然到了聖人的境界;要麽就是你在心底已經把這段婚姻當成了一樁義務。據我了解,你還不是聖人;而生活是需要激情的,何必苦了自己。早離早好。說實在的,現在想想那人,都是一種精神汙染。”
而就是這麽個“汙染源”,一直到離婚,她也沒說一句攻擊性侮辱性的話,真的是有修養麽?還抑或隻是個性的懦弱呢?
楊蕭看到陶然的眼光迷離,知道她在想自己的事情,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專心做飯。她知道陶然心裏有事,可如果陶然不說,她也不會去問。
兩個人正在廚房裏忙著,門口就傳來了聲響,Tina回來了,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那個香港人陪著她一起進到屋裏。
Jeff一看見陶然和楊蕭,就立刻滿臉笑容,提了一袋東西走進廚房送給她們:“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次是我脾氣急了點,今天來賠個罪、賠個罪。”他邊說邊把那一袋零食小吃放在桌上。
“唉,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我很緊張Tina。”Jeff說著,笑眯眯地望著Tina,“現在你的好姐妹都清楚我是被你迷住了。”
陶然看Jeff如此沒有營養地表白,也隻有勉強笑了笑。楊蕭卻在一邊大方地說開了:“那事情不值一提,從小我就和男生一起打架鬥毆,吵個架算什麽啊。聽你這麽說,我們就是一路貨色,我也是個脾氣急的人,看不過的事情就要說出來。上次如果有什麽地方冒犯了你,大叔你就多多包涵吧。”
陶然聽楊蕭滴水不漏地打著哈哈,看起來自我貶低很禮貌其實毫不讓步,不由在心裏佩服這個家夥。
Jeff當然也聽出來了,明白楊蕭才是他真正的對手,立刻笑:“哎呀,不能這樣講,大家彼此包涵吧。我聽Tina說了,平時你們很照顧她,我謝你們都來不及呢。對了,Tina說你在讀College,學什麽專業?什麽時候畢業啊?”
楊蕭聳聳肩膀:“我這種人,還能讀什麽專業,business唄。——如果不留級的話,後年畢業。”
Jeff笑嗬嗬:“說笑了,說笑了。我看你將來就是做生意的料。畢業後,你給我打個招呼,我給你找工作。怎麽樣?”
聽到這種籠絡,楊蕭笑了笑:“這種話,我很容易當真呢。”
Jeff立刻說:“當然當真。我知道你們到時候辦移民要一年工作經驗,我多少還有幾個朋友在多倫多做生意。實在不行,你到我公司來……”
Tina在一邊笑著扯了Jeff一下:“說那麽多,沒看到人家還在忙著做飯嗎?”
Jeff領悟過來:“哦哦,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改天請你們去喝茶。”說著就隨Tina進房間去了。
陶然對Jeff買的東西很無所謂,甚至有點反感。反而是楊蕭打開袋子翻著看:“嗬,還真能花錢呢。”楊蕭說著掏出了一盒精裝的巧克力,“不便宜,三十多塊錢一盒呢。”她說著探頭看了看Tina的房門,發現房門緊閉,才轉頭對陶然笑嘻嘻地調侃:“Tina這次回收的垃圾金光閃閃啊。”
陶然淡淡笑了一下,並沒回應。
人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才有錢,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年方淩宇白手起家的時候,在大家看來也是一個謙和上進勤奮的人,而後來事業小有成就不久,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以致自己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究竟他本性如此,還是後來被生意場中的燈紅酒綠影響了。而自己一直在學校裏,單純的心思,從來也沒懷疑對方的行為。直到最後,周圍的人都知道了,自己還蒙在鼓裏。那是怎樣一種震驚,震驚到都忘記了憤怒和悲哀。搞笑的是,當譚笑罵那個江文娟的時候,她還說:“別罵了,不是她,也會是別的女人。”直到如今,她也從來沒有說過江文娟一個字,在心裏也從來沒有恨過她。
反而是方淩宇,她在心底有種嫌憎和不屑。方淩宇也知道,反而很自得:“你很恨我吧?也好,不能讓一個人喜歡一輩子;那就讓她恨自己一輩子,也不錯。”
原來,在某些的人眼中,仇恨也是一種抬舉。也許是有恃無恐,方淩宇最後也不在她麵前隱瞞了,像這樣的言論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似乎還很有興致欣賞她聽到後的表情。也是因此,陶然才明白,自己和方淩宇,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所以說,如何去評價和判斷一個人?五年裏,自己不過是活在自以為是的感覺裏。最美好的年華,就這樣浪費在了一個完全不值得的人身上。和那段婚姻一起結束的,還有自己對生活的信心。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年?她已經三十一了,實在是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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