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蘭欣回到公司上班時,她的狗烏茶不見了的消息,很快就成為了盡人皆知的新聞。幾乎每個見到蘭欣的人,都會向她詢問一番烏茶失蹤的細節。他們帶著一臉遺憾的表情,邊聽邊搖頭和歎息,對蘭欣表示出各種同情和歉意。好像烏茶不見了,他們也有責任一般。蘭欣來公司工作這麽長時間,還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多和廣泛的關注。洋人同事們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蘭欣的存在一般,他們爭先恐後地來對蘭欣表示慰問。還有人向蘭欣分享自己的寵物失而複得的經曆。鼓勵蘭欣不要放棄尋找,說一定可以找回來的。
蘭欣昨天晚上一晚沒睡,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的都是有關烏茶失蹤的事情。她覺得特別生氣的是兒子亞迪的表現。蘭欣本以為亞迪有了烏茶,就會改邪歸正,不再和那些不良少年來往。同時他也會將心思放到學習上來。在烏茶剛來到他們家裏時,亞迪的確是變好了的。盡管他口裏沒有對媽媽做出保證,但看得出,亞迪基本上做到了每天放學後就回家,回家後就去帶烏茶散步的。蘭欣感到氣惱和不解的,是為什麽沒有任何的先兆,亞迪就又和學校裏的不良少年來往,而且還弄丟了家裏最寶貝的烏茶。難道這麽可愛的烏茶都拴不住亞迪的心嗎?難道亞迪這麽地缺乏責任心嗎?她花了這麽多的錢,就是想著亞迪會為了烏茶而遠離毒品和不良少年,這些心思和努力都白費了嗎?烏茶不見的時候,兒子亞迪到底在幹什麽?烏茶到底是跑丟了,還是被文森特偷了?亞迪對烏茶失蹤到底要承擔多大的責任?太多太多的問題困擾著蘭欣,以致她想了整個晚上,都想不通。
公司裏同事的慰問,絲毫不能給蘭欣帶來寬慰。她隻感到大家各種問題帶給他更大的壓力。好像每個人都在背後議論她,懷疑她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以致連個寵物都照顧不好,把烏茶給搞丟了。
當老板布魯斯也來詢問蘭欣烏茶失蹤的事情時,蘭欣一下子變得失控了。她忍不住抓狂地說道:“抱歉,我不想再說烏茶的事情了。烏茶不見了,我說多少次都回不來。可是我這麽說下去,我覺得好像是我弄丟了烏茶似的。”
當這話一出口,蘭欣就感到了後悔。畢竟布魯斯是老板,她這麽無禮會導致怎樣的後果,蘭欣是不敢想的。然而令蘭欣意外的,是布魯斯並沒有任何的不快。相反他顯出關切的神色,對蘭欣說道:“蘭欣,我看出來你很難過。我不知可以怎樣幫你。不如你今天早些下班吧。回去看看還可以做什麽去找烏茶。”
布魯斯的話讓蘭欣感到了某種溫暖。她不禁有些鼻酸。但很快她就振作起來,露出感激的神情,勉強地微笑著說:“對不起,我隻是有些著急而已。謝謝你的好意。”
布魯斯揮了揮手,豪氣十足地說道:“我不能幫你找到烏茶,給你一些時間回家去休息還是能做到的。即使你不能馬上找到烏茶,也希望你明天回來上班的時候可以精神一些。”
蘭欣懷著說不清是感激還是惆悵的複雜情感離開了公司。她覺得自己確實需要安靜下來休息休息。昨晚整晚沒睡,此時她的腦子也是亂得一團糟。但她並不想回家,因為她覺得麵對著沒有烏茶的家,她的心情更加難過。一想到今後的日子裏沒有烏茶的陪伴,蘭欣就忍不住一陣慌亂和失控。她靜坐在車子的駕駛位置上,隻覺得全身癱軟無力,腦子裏全是茫然和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
這時,蘭欣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電話是雄打來的。他問蘭欣是否有時間去見他。
雄的電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救命繩索,蘭欣甚至沒有細問原因,就連聲答應下來,說可以馬上去見他。
在雄的辦公室裏,當蘭欣看到了亞迪,才意識到雄這麽突然地約自己見麵,是因為亞迪的緣故。
也許是太過緊張,在看到蘭欣時,亞迪竟然沒有朝母親打招呼。他甚至避免和蘭欣有眼神的交流。而是不斷地看向雄。似乎是要從雄那裏獲得力量,來應付眼前的場麵。
“蘭女士,謝謝你在沒有預先預約的情況下,來這裏見麵。”雄還是和以往一樣地笨拙而憨厚。他不停地搓著雙手,謹慎中帶著一些殷勤地對蘭欣說道。他見蘭欣若有所思地看著亞迪,而亞迪卻並不看著母親而是看著自己,雄顯得有些尷尬。他不停地給亞迪使眼色,意思是讓他和母親打個招呼。可是亞迪並不回應,隻是倔強地保持著沉默。
雄隻好自己打破了沉默,清了清喉嚨,說道:“是這樣,蘭女士。今天之所以這麽匆忙地請你過來,是因為亞迪有些話想對你說。”
因為亞迪的沉默,蘭欣已是不滿了。聽見雄的話,她心裏的不滿又增添了幾分。但當著雄的麵,她盡量壓抑著這種不滿的心情。她對亞迪用中文說道:“亞迪,你有什麽話難道不可以在家裏說嗎?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當著一個外人說呢?”
蘭欣的話激起了亞迪的情緒。他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母親,說了一句蘭欣怎麽也沒有想到的話:“請你說英語。“
蘭欣像是被火燙了一下,她頓時渾身發熱,臉都紅了。她覺得兒子是在雄麵前打自己的臉。她又恨又氣又羞愧,真想扭頭走出這個辦公室,或是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好在雄像是並沒有聽到這話似的,他溫和地看著亞迪,嗬嗬地笑著說道:“你們願意的話,可以說中文的。我不在意的。我的目的是提供給你們兩人一個平安交流的機會,你們覺得怎樣平安就怎樣說。“
雄的這番話讓蘭欣的情緒緩解了許多。因為亞迪讓她說英文,無非是指責她不尊重雄。而雄明確表示不介意,既沒有指責亞迪,也同時給蘭欣解了圍。
蘭欣定下神來,朝著雄擠出些笑容,說道:“我想是因為烏茶失蹤的事情,亞迪想通過你來為自己辯解吧?“
雄點點頭。他看了看亞迪,見他又恢複了沉默。於是說道:“蘭女士,關於烏茶的失蹤,我已經和亞迪談了很久。他很抱歉昨天沒有能夠暢所欲言。他有些話想要對你說明白。我知道亞迪需要一些勇氣,因為說實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過亞迪,你有勇氣對你媽媽說實話的,是嗎?“
聽了這話,亞迪看著雄的眼神變得清澈起來。他雙手攥拳,似乎在為自己鼓勁。然後他掃了蘭欣一眼,將視線在母親的四周遊蕩了一會兒。終於,他開了口。他的語氣低沉但堅定,他用的是英語,他說:“媽,對不起。我昨天應該把所有發生的事情告訴你。“
蘭欣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她沒有說話。
亞迪繼續用英語說道:“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怕你怪罪我。烏茶不見了,我真的很難過。“亞迪低下頭,頓了頓。但他很快重新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蘭欣,繼續說道:”我昨天是去文森特家裏,本來我是想和他說,我不去參加他的party了。他找了我幾次,讓我去他家。我一直躲著他,因為我知道他想讓我繼續和他一起。他總是讓我和一起……一起吸毒。我帶著烏茶去看他,是想讓他知道,我要遛狗。他是我朋友,我不想讓他生氣。讓他覺得我故意不去參加他的party。我們聊了很久,後來他給了我一隻大麻煙,說是最後一次。我和他一起抽的時候,烏茶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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