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工隨筆 2 ：漫談美國機會和抵稅
文/紫若藍
4/14/2023
上周二晚上我去做義工，也許是我今年最後一次做這個做稅義工。一到春暖花開的四月，每年的做稅季就接近尾聲了。四月中旬國稅局（IRS）報稅“死線”一過，一年一度的做稅義工的工作也就結束了。四月下旬所有義工要去小鎮餐館大搓一頓，之後一起“打工”的義工同事就要等明年再見了。今年我們聚餐的餐館是中餐芭菲，這是疫情爆發後，三年來第一次聚餐，我期待著終於可以和義工同事大快朵頤了。
做稅季接近尾聲，需要準備的稅表已經不多了，社區義工的重點從準備稅表轉移到資深員工審閱稅表接待客戶驗收稅表的環節。專門準備基礎稅表的我的工作就輕鬆多了。隻是偶爾會有等到四月才想起做稅的客戶會匆匆趕來，往往這些客戶臨時抱佛腳還會缺這少那的。
那天來了一個剛剛找到附近新開的在電動車電池廠流水線工作的20多歲的男孩。他隻有一個三萬多的W2收入，可惜他平時稅交的不夠，還欠了三百刀的稅。後來接待客戶的特瑞和我說那個大男孩三百刀欠稅拿不出來錢換，還要欠著國稅局，明年再換，聽得我也是膛目結舌！
我們這個義工是IRS組織的社區協助老人、殘疾人、移民和低收入群體的義工機構，名字叫VITA/TCE。VITA翻譯成中文就是協助收入稅報稅誌願者(Volunteer Income Tax Assistance); TCE的意思是老人稅務谘詢（Tax Counseling for the Elderly) 。美國各地都有類似的機構，由資深報稅專家領頭，誌願者參與。這是IRS網站上的相關信息：IRS Tax Volunteers | Internal Revenue Service。參加這個義工有不少自私的好處，你可以免費使用IRS的報稅軟件給自己家人和朋友報稅，還可以和資深會計師請教報稅技巧。
我記起我第一年參加這個義工工作正是女兒上大學的第一年。我們小鎮義工組織的創辦人七十多歲的比爾教我怎麽為女兒的大學學費爭取到$2500的美國機會抵稅款的（American Opportunity Tax Credit-AOTC）。那已經是六年前了。那之前我都不知道還有1098T、AOTC這回事。我現在做大學生AOTC的稅表已經輕車熟路了。
IRS給美國大學本科生和他們的家庭提供美國機會稅抵免額，是為合格的本科學生的學費及其費用抵稅，最高可以減免$2,500。但學生或者他們的父母能否拿到$2500抵稅也要看他們的收入，收入太高或者太低都有影響。收入太高就不必多說了，收入低的家庭和個人基本不用交稅，也就無稅可抵了。就像這個孩子如果單獨報稅，大概率就拿不到AOTC，但如果算在父母的依賴人（Dependent)，如果父母收入高到至少交稅超過$2500的話，父母就能拿到$2500的AOTC。所以如何報稅爭取給客戶最高的AOTC還是有需要琢磨討論的空間的。
正好星期二我就做了一個AOTC案例。那天我隻做了兩個簡單的稅表，都是小年輕，和我還在上大學的孩子們年齡相仿。剛才說了那個欠三百刀不還的工人，另一個是小鎮裏的私立大學的學生，二十出頭，W2裏隻有在學校打工的幾千塊錢的收入，1098T裏卻有六萬刀的學費，雖然也有四萬多刀的助學金。也是入不敷出的節奏。我身邊的安德魯看到六萬多的學費，打了個清脆的口哨，感歎這讓人吃驚大學學費。
我和安德魯，還有和這個客戶麵談過的義工組長討論了好久如何讓他和他家利益最大化報稅方案。這個孩子是非洲裔男孩，我們義工組長告訴我這個孩子說他媽媽掙得也不是太多，而且可能已經報過稅了。看來這個孩子來自一個收入不高的單親家庭，媽媽對他應該也是愛莫能助吧。我們推測這個孩子在四萬多刀的助學金以外，應該還有學生貸款支持他日常費用。最後我們還是決定把孩子算作媽媽的依賴人（dependent），希望能夠給他們爭取到更多的退稅款。
如果你覺得這對收入低的學生家庭不公平，其實也不盡然。美國低收入家庭的大學生一般能拿到不少助學金，而且也不用交稅。反而是像我們這樣拿得到AOTC的中等收入的家庭，雖然少交$2500的稅，但基本拿不到獎學金和助學金。那天我還慶幸我們每年都拿AOTC，領導適時提醒我：我們每年交的大學學費都是真金白銀嘩嘩一去不回頭的大頭，這$2500隻是杯水車薪啊。
我想大概也沒有絕對公平的社會，無論你站在那個角度來看那個社會應該都能拿出公平或者不公平的證據。但隻是從美國機會的政策角度來看，雖然從我們華裔對藤校的執著，現在不能在成績麵前找到公平。但單純從金錢的方麵來說，美國的孩子上大學的機會還是比較均等的吧。不會有孩子因為家裏沒錢上不了大學，這個事實還是可以承認的。不過我也聽有的人說上不了私校，進不了哈佛耶魯就當不了人上人，那就是另類時空中的理論，也是我們華人追藤文化在美國的機會裏的解不開之死結了。
中國家長孜孜不倦追求爬藤，給孩子付學費更是不惜血本。而很多美國家庭對給孩子付大學學費還是挺斤斤計較的。我就知道我們孩子的朋友雖然被藤校錄取，最終還是選擇去有獎學金的普通大學了。我有大學同學的孩子很出色，沒被大藤錄取，但拿到了相當不錯州公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其實我還是為她慶幸。其實孩子出不出色和上不上藤校也不是絕對有線性關係的。
說藤校真是扯遠了，也跑題了。其實我們客戶裏有很多和我上大學的孩子同齡的黑人老墨的孩子，該上學的年紀沒有上學，幹著體力活，掙著微薄的工資，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而我們的客戶絕大多數都沒有利息收入、沒有股票提成，老人拿著微薄的退休金和社安金為生。每一個稅表後麵都是一個家庭，一段故事，一種人生。看盡人生百態，也才能學會感激和珍惜吧……
想來我這個義工也做了六年了，作為創辦人的比爾也是一個人物，從2000年開始至今已經為這個義工組織辛勤耕耘了二十多年了。他今年已經至少78歲了吧，他是那種標準的文弱書生會計師的形象，個子不高，總是穿著一件毛背心，愛和年輕女義工聊天，有時他也會比較固執，讓年輕的組長無所適從。他愛聊一些客戶的奇聞逸事，講到他們如何想方設法為客戶爭取最大利益的時候，總是說得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得有點可愛。
那裏的幾個資深員工，我每年都會遇到他們，每年也期待和他們一起工作。他們看著都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衣著樸素到甚至有點土氣，但他們工作認真和奉獻的樣子總是讓我如沐春風，心生敬重。我之所以能做了這麽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和我一起做義工的樸實無華同事。和他們一起工作，讓我覺得特別踏實和美好，雖然他們沒有靚麗的外表，光鮮的職稱，但我特別感恩幸運能夠有機會和世上最純粹、最善良，最優秀溫和的一類人一起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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