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身份證
周末回家的時候收到張鵬從澳大利亞給我寄來的包裹,我猜他 一定是給我寄生日禮物來了。從我有記憶力起,每年生日張鵬都會給我買禮物,小的時候是一盒山楂片,一支雪糕,讀書後有時是漂亮的本子或者鉛筆盒,再後來有絨毛玩具,小擺設,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落下過一次。他如果有飛行任務,也一定會早早準備好禮物給我。我以為今年他在國外,會省略了,沒想到他不但牢牢記著,還千裏迢迢提前寄了過來。
包裹不是很大,拆掉外包裝後露出一個精致的深藍色小方盒。輕輕掀起盒蓋,深藍色的絲絨上躺著一條銀白色的項鏈,項鏈的墜子是顆貝殼形狀的寶石,泛著藍綠紫橙紅粉白七色相間的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我還從來沒見過一顆寶石能同時擁有這麽多種不同的顏色。首飾盒裏有一張小小的說明書,上麵介紹說這寶石叫歐珀(Opal),獨產於澳大利亞。每一顆歐珀都有著獨一無二的色彩組合。
隨著包裹寄來的還有一張生日賀卡,上麵寫著:
“小溪,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你終於長大成人了,很遺憾這麽重要的生日不能陪你一起過。我想了很久希望能送你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最後終於找到了這條項鏈。祝願你的人生像這顆歐珀寶石一樣五彩繽紛,絢麗奪目。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等我回來。”
張鵬煞費心思的為我準備了這份生日禮物,讓我既感動又愧疚。我知道他想跟我說什麽,以前他說過要等我十八歲了再說,當時我不明白,後來我全明白了。隻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經做出了選擇,而被選中的人並不是他,他該有多麽的傷心啊!他會不會誤以為我一直在欺騙他?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
我非常喜歡這條項鏈,可是它讓我忐忑不安,惶恐歉疚,我沒有戴上它,而是小心的收回到了盒子裏。
我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回信告訴他我跟譚天的事,我覺得我有責任當麵跟他說。等他回來,我們也許該有一場像成人一樣的談話了。
連著幾天去譚天實驗室的時候,我都期許他會發現我故意落在那裏的身份證,然後還給我,如果那樣的話他就一定已經看過我的身份證,知道我的生日了。可是每次去,那本GRE書都原封不動的放在同一個位置,我暗暗後悔是不是我把身份證放得太隱蔽了,夾在書裏根本發現不了。
離我下周二的生日還有四天,我實在忍不住,裝作新發現似的說:“哎呀,原來我這本GRE書在你這裏啊,我到處在找。”
譚天狐疑的看了看我:“都在這裏放了好幾天了,我以為你暫時不用特意留在這裏的。”
是啊,我是特意留在這裏的,那你怎麽不問我為什們呢?你怎麽不把書拿起來抖一抖呢?看看會不會掉出個身份證、學生證的啥呢?你這個笨蛋,跟 “說地” 一樣笨,我鬱悶的想。
唉,我接下去該怎麽演呢?我想了想裝模作樣的翻開書說:“我們好久沒背單詞了,你還記得多少?我來考考你吧?”
“好呀,沒問題。我昨天閑著的時候剛翻了幾頁,溫故而知新。” 譚天胸有成竹的說。
譚天翻過書了?我驚喜萬分,那他一定看到我的身份證了吧?我趕緊拿過書來嘩啦啦翻了幾下,身份證果然不見了,心裏一陣竊喜。
“你快開始考吧。” 譚天見我光翻書不說話,催促到。
我心不在焉的開始逐個考譚天單詞,心裏卻一直等著他什麽時候能想起來提身份證的事。我隨便抽查了十來個單詞,譚天全部都對答如流。要在以往,我肯定會不服氣沒考倒他,必定要想法子找個生僻點的單詞來刁難他,可是今天我不想在這上麵耽擱時間,匆匆合上了書,說:“你記性不錯啊,一個也沒忘。”
譚天詫異的看看我:“咦,今天怎麽輕鬆放過我了?哪次你不是得考到我不會的才肯罷休?”
“你太厲害了,考不倒。” 我漫不經心的說。心裏卻在琢磨著如果譚天已經發現了我隨意把身份證這麽重要的東西夾在書裏,怎麽會不告訴我呢?
“你怎麽了?” 譚天終於發現我神色異常,“恍恍惚惚的在想什麽呢?”
“我……我……我身份證找不到了。” 我終於憋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說了。
“啊?什麽時候丟的?你平時東西都保管得很仔細的,從不丟三落四,身份證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會丟?” 譚天十分納悶卻也跟著著急起來。
看著譚天急切的表情,絕對不像是要把東西藏起來逗我玩,那麽就是說他沒看見我的身份證,那我的身份證哪裏去了?難道真丟了?
這下我真的慌起來了,拿起那本GRE書用力的抖了抖,手指抵著書頁邊快速的翻了一遍,可是書裏根本什麽也沒有。
譚天看我的舉動越發奇怪了:“你怎麽在書裏找身份證?不是應該在錢包裏或者書包裏找嗎?你趕緊再找找你的書包。”
“沒……沒在我錢包裏。” 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老實交代,“我……我把它夾在書裏了。”
“這麽重要的東西夾在書裏幹嘛?” 譚天責備著我,一邊也幫我翻書找,還在桌子周圍找。
“我……我拿它當……當書簽。” 絞盡腦汁我終於找了個借口做搪塞。
譚天一邊翻著桌子上的其他書,一邊沒好氣的說:“你是學愛因斯坦呢,人家拿支票當書簽,你拿身份證當書簽。下次東西要收好,別這麽馬大哈。”
我這會兒自作自受哭笑不得,哪裏心情開玩笑,著急的問:“這本書一直放在這裏嗎?有沒有放到過別的地方?你翻書的時候沒有看見我的身份證嗎?”
“沒有啊,我就隨便翻了兩頁,沒看到什麽身份證。前天我在桌上做實驗,東西多,我就把書放到抽屜裏了。後來桌子收拾好我怕你要用書,就又放回桌上了。” 譚天仔細回憶著,然後打開抽屜又找起來。
他的抽屜裏東西不多,隻有兩個本子和一把圓規和尺子,一目了然的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什麽身份證。我們倆又在桌子底下找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我的身份證怎麽就不翼而飛了呢?
忙活了半天,我泄氣的坐到椅子上,氣自己沒事找事,想出這麽個餿主意。目的沒達到,身份證還丟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更鬱悶的是這來龍去脈不能坦白跟譚天講,隻好平白被他誤認為是個馬大哈,我除了跟自己生悶氣別無他法。
“也沒什麽大關係,你去補辦一張就好了,應該不會特別麻煩的。” 譚天見我鬱鬱寡歡,開始安慰我,“別氣了,氣得肚皮一鼓一鼓的像隻青蛙。
我想到考駕照,辦護照都需要身份證,急得一分鍾也坐不住了。著急忙慌的收拾起東西對譚天說:“我現在就回家去,明天就星期五了,如果來不及辦就得等下個星期了。”
趕回家時派出所已經下班了,必須等到第二天,隻好讓楊豆豆幫我給老師請了假。一早拿著戶口本到派出所一問才知,還得去登報掛失,在出具遺失證明,然後才能補辦。我前前後後去報社、派出所跑了好幾趟,直到星期一下午才把所有手續給辦齊了。
媽媽本讓我星期二早上再回學校,這樣可以吃到她親手煮的生日麵,可是我心急火燎的想要回去見譚天,執意說早上走來不及,就說等中秋節農曆生日再回家來過。媽媽拗不過我,隻好提前給我煮了生日麵當作晚飯。
我急急忙忙的回到學校徑直去了譚天的實驗室找他,通常他晚上都會在那裏,可是今天整棟樓都黑燈瞎火的。走近了在門上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張告示寫著: “本大樓因電路維修需要,今日關閉。”
真倒黴,幾天不來怎麽剛好就今天大樓關閉了呢,看來隻好去寢室找他了。到了他宿舍樓下打了傳呼上去,他同學說他還沒回來。我執著的想要見譚天告訴他我從家回來了,這樣明天說不定還有機會跟他一起過生日,於是決定在樓下等他回來。
雖然已經九月了,天氣仍舊十分悶熱,沒有一絲風。我一路風風火火從家趕到學校,又從實驗室趕到宿舍樓,這會兒渾身是汗,黏糊糊的難受。宿舍樓下有不少灌木叢,一到晚上蚊子就成群結隊的飛出來了,我忙不迭的一會兒揮舞著胳膊,一會兒跺下腿,時不時的還得拍自己的臉,那狼狽不堪的樣子引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男生宿舍樓我平時極其不願意來,因為來來往往盯著看的眼睛很多,讓我渾身不自在,不過今天我顧不上那麽多了。
可是等得快到熄燈時間了,譚天還是沒有出現,男生宿舍晚上不關門,但女生宿舍是要關門的,我無計可施,隻好蔫蔫的回去了。譚天上次說過讓我不要等他,才隔了沒幾天我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在這裏傻等了。
一回到了寢室,楊豆豆就把我拉去洗漱間說悄悄話。
“明天你生日了,跟譚大帥哥有什麽安排啊?” 楊豆豆滿臉打探八卦的神情,不懷好意的眨眨眼睛著問,可她不知道她偏偏提了不開的那一壺。
我諾諾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磨蹭的擠著牙膏,躊躇了半天說:“他還不知道我生日呢。”
楊豆豆聽了眉頭一皺說:“ 這譚天也真是夠粗枝大葉的。生日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都不問呢,哪個男生追女生的時候不是一上來就問的,多好的表現機會啊。”
我心裏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借著刷牙不說話。是啊,哪對戀人開始談戀愛會不問對方生日的?譚天是真的那麽粗枝大葉,還是他根本就漫不經心沒有拿我當回事呢?
“你明天就直接去告訴他,他難道還能不陪你過生日?” 楊豆豆忙不迭的含著滿嘴的牙膏沫就開始給我出主意。
“不要!” 我吐掉了嘴裏的牙膏,堅決的說。
楊豆豆不屑的瞟了我一眼說:“就知道你不肯,你總有一天會被你的自尊心害慘的。明明就很想他陪你過生日,卻又死活不肯開口要求,他那種直愣愣的理工男,你不說他怎麽猜得到?”
楊豆豆的話戳中我的要害,但同時也激起了我抵觸情緒:“他沒主動問就是沒想過陪我過生日唄,我幹嘛還主動要求。” 我梗起脖子犯了倔,就是不肯妥協。
“你還真得學學李妍,溫柔似水,溫柔似水,懂不懂啊,林大小姐?” 說著她舉著牙刷想要敲我的頭,“你達到目的就可以了嘛,管它用什麽方法呢?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氣死就覺得很高貴了?冥頑不靈!懶得理你,我洗過澡了,先走了。” 說罷她收拾起東西一扭身回寢室去了。
留下我一個人憋了一肚子委屈沒處發泄,隻得用冷水攪了毛巾覆蓋在臉上,腦子裏在回想豆豆剛才說的話。
上次暑假裏我跟譚天在電話裏吵架後,我反思過,吵架的直接原因是因為我自尊心太強,當譚天做的沒達到我的期待時,我放不下自尊心直接要求,而是隻會獨自生悶氣。我總是覺得隻有他主動做了才算是真誠,我要求了才做的就不夠誠懇。
不過楊豆豆說的對,譚天估計壓根兒就猜不到我的這些心思,我就算氣死了他也還蒙在鼓裏呢。我是不是真該學學李妍,放下架子,有什麽要求就直接說。
我揭下臉上的毛巾,精神抖擻的決定明天直接去跟譚天說,要他陪我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