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姐聲嘶力竭地向地麵控製中心報告駕駛艙槍聲。Pia還在捶著艙門。一個空中小姐發出來駭人的驚叫。Pia順著她驚恐的目光,看到駕駛艙門底下正汩汩地滲出來鮮血。她一陣天旋地轉,癱軟在地。
“Chris,你醒醒!回答我!”Pia邊哭邊拍門,痛徹心扉。
Chris當時鼓足了力氣,在Adam對準儀表盤做第二次射擊的時候撲了上去,和他在狹小的駕駛艙裏扭打起來。他死命地攥住Adam握槍的手,狠狠地往下壓。
兩個昔日的朋友和常年的搭檔,瞪著血紅的眼睛,糾纏在一起,在萬米高空做出生命最後的角力。眼看著槍頭被Chris按了下去,指著地板,Adam幾近放棄。他憋得發紫的臉扭曲變形,開始抽泣起來。
Chris腦袋上的傷口暴跳著疼,汗水流進了眼睛裏,讓他視線模糊。他咬緊牙關,屏住呼吸,額頭上青筋直跳。一定要把槍奪下來!他給自己鼓勁。
可是天不遂人願,飛機遇到氣流,猛然震動。Chris一下子沒站穩,Adam感到按在他手上的力度減弱,於是猛然抬槍。
砰!
他眼看著麵前的Chris渾身一震,睜大驚恐的雙眼,瞬間變成石雕一樣僵住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Chris!”Adam大叫,伸手去扶他。Chris無助地倒地,失去了知覺。他仰麵朝天躺在地上,肚子正中一個黑洞,鮮血正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他白色的製服。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兄弟,對不起......”Adam慌亂地蹲下來查看Chris,然後猛然坐在地上蹬著雙腳向後退,直到靠在機身上。他抬起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果斷結束了迷失的生命。
狹小的駕駛艙裏,兩個曾經多次在一起搏擊長空的機長,平生第一次,任由飛機無依無托地在風雨中漫無目標地航行。
劉大姐從地麵控製中心得到確定:飛機偏離航道,飛往北部大洋。最為令人崩潰的是,燃油所剩無幾。他們必須麵對的殘酷事實:這架飛機飛不到目的地,也飛不到任何可能降落的機場了。當然,那是有飛行員的前提下。如今,駕駛艙被鎖,飛機完全去了控製。
她抬起綿軟無力的手,拿起話筒,清了一下嗓子,以盡量鎮定的聲音對乘客廣播:女士們先生們,很悲痛無奈地告訴大家,我們的飛機無法降落了...... 給自己的親人寫遺言吧。
說完,她走向Pia,和她抱頭痛哭。機艙頓時哀嚎一片。
也許,是上帝溫存。飛機在這一刻衝出了雲層,機艙外麵霎那間陽光燦爛,遠處潔白的雲層裏還有一個圓形的彩虹環。可是,飛機上沒人注意到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他們眼前看到的,是死亡之神帶來的無邊黑暗。
Chris在強光下睜開眼睛。待了幾秒鍾,才開始感到身上的劇痛。聽到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讓他感到一陣心安。飛機還在飛,那就好。
轉頭看見Adam麵容猙獰的屍體,Chris一陣子暈眩和反胃。
“Chris!你開開門。我是Pia!”隨著一聲聲敲門聲,Chris聽見Pia帶著哭腔的呼喚,忽然清醒起來。
“Pia!”他試著回應,卻不知道有沒有發出來聲音。腹部疼痛難耐,他伸手按住傷口,試著側過身,在地板上自己的血泊裏蜷縮著,喘了幾口粗氣。然後他咬緊牙關,跪了起來。
“Chris,醒醒!Chris,你起來!”Pia好像能看到他的狀況一樣,不停地在外麵鼓勁。
Chris抓住座椅,拉自己起身,然後撲向儀表盤。
駕駛艙門上的一個綠燈閃亮,叮咚一聲,在Pia和劉大姐耳朵裏就如天降神兵的捷報。劉大姐立刻按下密碼,拉開了艙門。
Pia一眼看見座椅上的Chris倒在儀表盤前,身上鮮血淋漓。本來靠在艙門邊的Adam的屍體頹然滑落,跌在劉大姐腳上,嚇得她尖叫起來。
機艙一陣混亂,空乘極力把激動的乘客推回機艙。劉大姐和Pia扶起來失去知覺的Chris,呼喚著他的名字。
有空乘開始廣播尋找乘客裏的醫生和有飛行經驗的人。可惜半晌沒有回饋。在大家失望至極的時候,姥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疾呼道:“Doctor? I am a doctor!”
立刻有空乘趕過來扶著顫顫巍巍的姥姥向駕駛艙趕過去。
“把他平放在地上。”看見傷員,姥姥似乎回到了救死扶傷的年代,語氣裏立刻充滿了威嚴。Pia聽到,馬上招呼身邊的人幫忙把Chris抬起來,放平在地上。
姥姥拍打Chris的臉頰,叫他的名字。
Chris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姥姥,轉頭看向Pia,雙眼裏透著百感交集,呼吸又急又淺,說不出話來。
“幾顆子彈,你知道嗎?”姥姥問。Pia立刻翻譯給他聽。
Chris眨眨眼睛,啞著嗓子說:“一......應該是一顆。”
姥姥動手解開他的皮帶,拉低褲子,暴露腹部傷口,開始拿飛機上的急救包為Chris止血。她按壓他的腹部,檢查內髒情況。然後果斷地說:“主要內髒沒有受傷。翻身。”
Chris痛苦的低聲呻吟讓Pia心碎。姥姥鎮定的神色卻給力她無窮的力量,讓她深吸一口氣,忍住淚水,握緊Chris的手。
姥姥看見Chris腰後的傷處,心裏一緊:看起來是子彈卡在了脊椎骨上了。現在的條件下,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盡量固定。
把Chris翻過來之後,姥姥從容而迅速地為他進一步止血,並問到:“腿能動嗎?動一下給我看看。”
Chris動了動腿,姥姥舒了一口氣。“開通靜脈通道,補充液體。”姥姥知道沒人能按她的中文指令行事,但是習慣使然,脫口而出。
她在急救包裏找到靜脈輸液器材,從口袋裏摸出來老花鏡戴上,一針就準確刺進了Chris手背上的靜脈血管。固定好輸液管,姥姥開始給Chris全身檢查,怕是有別的槍傷沒有被發現。
很快包紮了他頭上的傷口,姥姥對Pia說:“去把剛才旁邊老先生的護腰帶借過來。”然後她問劉大姐:“有沒有硬木板、鋼板之類的,這麽大?”
見姥姥比劃了一個大小,劉大姐點點頭,轉身去尋。很快她拿來一個小不鏽鋼托盤,姥姥點頭批準。她把鋼板放在Chris腰後,再拿老先生的護腰帶綁好。一來固定脊椎,二來可以給腹部的傷口壓迫止血。
“疼得厲害吧?我馬上給你注射止痛劑和消炎藥。”姥姥看著Chris蒼白的臉色,說。
Chris握著Pia的手不斷發抖,腦袋不由自主地向後仰,抵抗著劇痛。可是他聽到Pia的翻譯,卻搖了搖頭,在顫栗和喘息中說:“不要止痛劑,我需要保持清醒。扶我起來。”
Pia淚如泉湧,但是她和周圍所有圍觀的人都明白:Chris的清醒,也許是整架飛機所有乘客和機組人員唯一的生機。
姥姥沒聽懂他的話,但是在他的目光裏看到了回應。她充滿傾佩地點了點頭,說:“孩子,你堅持住。我在旁邊陪你。”
Chris被扶起來,再次坐到了駕駛位上。他鎮定地把飛行員“五點安全帶”扣好,戴上耳機,然後對大家說:“都回去坐好,我們繼續飛。”
檢查了儀表盤,打開了雷達定位和各種開關,Chris驚喜地發現飛機功能沒有受損,唯一讓他遺憾的就是油量。一般情況下,為了飛行效率,飛機都不會加過滿的油。現如今,油幾乎被耗盡了。
“Pacific 216呼叫。這裏是機長Anderson......” Chris鎮定地向空中交通控製中心匯報了發生的事件和目前的狀況。他提出在就近海島沙灘淺水區迫降的請求。
經過民航各方專家的研究決定和迅速協調,他們將飛往一個臨近的私人海島嚐試迫降。那個海島有一個私人飛機跑道,不夠長,但是可以緩衝沙灘降落衝擊力。
“女士們先生們,這裏是機長Chris Anderson。首先我為突發事件帶給大家的困擾和不便道歉。”Chris的聲音在機艙響起,乘客忽然一片寂靜。
“我們的飛機因為特殊原因,無法降落在預定目的地。經過專家研究決定,我們會在沙灘迫降。馬上會有空乘人員再次演示救生衣的用法和逃生路線。請大家保持鎮定,聽從指揮。”
姥姥坐在駕駛艙,看著身邊的Chris,心裏感慨萬千。這個孩子,幾個小時以前,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個普通的老實孩子,一個將要迎娶自己心愛的外孫女的好孩子。但是這個時候,重傷在身卻以堅強意誌力擔起責任的他,看起來是那麽高大。一向有英雄情結的姥姥被徹底折服了。看著他緊皺眉頭,腦袋上大汗淋漓,姥姥心疼極了。
Chris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鎮定地廣播道:“我知道,這是個壞消息。但卻是我們不得不一起麵對的挑戰。請大家相信我,會完成這次迫降。請大家坐好,係上安全帶。機組人員開始準備。”
坐在頭等艙第一排的Pia,心潮洶湧。她看不見駕駛艙內的情況,但是知道姥姥在那裏陪著Chris,安心許多。他們倆都是自己最信賴的人。Pia不信上帝,不信佛,但是此刻,她閉上眼睛祈禱:求上天保佑我們吧。求天堂裏的姥爺保佑我們。
所有的乘客都穿好了救生衣。空乘人員也在座位上坐好。Chris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們目前進入盤旋耗油飛行。馬上會降落了。做為一個飛行員,我非常不希望看到今天的狀態。但是,我們以往接受的嚴格訓練,也正是為了應付這種突發事件。請大家相信我,請你們聽從空乘人員的指揮。隻有高度的紀律和秩序,才是安全撤離的前提。
“我是個飛行員,我的使命不僅僅是帶你們升空,而是帶你們在目的地安全著陸。在觸地的一刻,我會盡一切可能,盡最後的職責,送你們至安全之地。咱們岸上見。
“最後,請允許我利用職務之便說一句私人的話---- Pia,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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