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8. 麵粉袋做汗衫
在金蘭灣,他們還自己做木屐。他們從河南南陽一路走到了越南金蘭灣。別說十幾歲的孩子還在長身量,這一路踩著積雪,陷在雨中的爛泥裏,叢林荊棘裏走出一條血道,腳上的鞋不知早已爛到哪裏去了,足下的繭說不定比我現在穿的毛襪還厚。
他們做木屐用的布條,也是從身上碎的不能再碎的衣褲上扯下來的。幸好金蘭灣經年風和日暖,他們可以把長褲剪成短褲,長袖剪成短衫,那多餘的布可以拿來補屁股上的窟窿。
衣服爛的遮不住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時,就討一個麵粉袋,剪3個洞就成了一件汗衫。我媽跟我爸結婚時,我爸還保留著這麽一件寶貝汗衫。
男生衣不蔽體也就算了,女生怎麽辦?
營區裏有個中法混血的法國少校,可惜我找不到他的名字記載。他對學生是比較和善的。贈送一匹越南特製的黑布給張校長,張校長把布均分給女學生。剛好夠她們每人裁一條裙子。
這是她們兩年來第一件新衣服。後來又有華僑贈送女學生一套新衣服, 白色的上衣、淺藍的褲子。本是花樣年華的少女,又都是詩書禮儀或富裕之家養的閨秀,一件簡單的上衣,一條清淺長褲和一條自己縫的裙子。她們高興得忘了自己的慘像。
她們把自己換下來的破衣服,裁縫出幾雙鞋,分贈給幫他們蓋宿舍的國軍軍官和送他們布匹的法國少校。
金蘭灣的日子比蒙陽改善了許多,但是他們仍然吃不飽,尤其缺乏蔬果。
金蘭灣有山環抱,營區附近有山泉的出海口,因此在海邊泥土地往下挖數尺會有泉水汨汨。豫衡師生就在這裏開菜畦。法軍分給他們種子,他們種瓜,種番茄,還有小白菜、空心菜。
雖然行動受到限製,去留不能自己決定,軍艦戰機在不遠的港灣監視著。豫衡師生勤懇認真的活著。
他們自己讀書,也幫助營區裏想讀書的青年、孩子。
國軍裏也有本來是流亡學生,在路上,也許因為一件軟玻璃雨衣(詩人瘂弦),也許因為想回家(王鼎鈞)[1] ,也許隻為了一口糧,為了保命,加入軍隊成了軍人。在金蘭灣想繼續讀書的士兵,現在也可以依著豫衡聯中一起念書。 還有軍眷、義民的小孩,他們跟著父母顛沛流離失學太久,他們也想念書,豫衡高中部的學生就成了最佳的啟蒙師。 豫衡聯中的小學部,一到五年級共五個班。被選任當小老師的伯伯、姑姑們誠惶誠恐,他們自己編寫教材,教國語、常識、算數。 這些豫衡的學生,本來就凡事得自己動手做,上課、抄書、背書之餘,必須砍柴、燒飯、挑水、澆肥、種菜,還得縫縫補補。現在又得備課教課。但是他們精神的富足,隻怕不是現代十幾歲孩子們能體會的。 漸漸的這些小小孩也會爭著幫小老師做事,他們會幫忙澆水種菜,他們的爸爸會送給老師一個自己做的小木凳,他們的媽媽偶爾塞給老師一雙自己縫的鞋。 可是,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去台灣呢? (圖片來源 網路) ~~~~~~~~~~ [1] 瘂弦先生和王鼎鈞先生,是學生從軍,但不是在金蘭灣的那一批。瘂弦先生在永州時離開豫衡聯中,從軍去了。王鼎鈞先生則是山東的流亡學生。當年的流亡學生,人數最多的是從河南和山東來的。 ~~~~~~~~~~ 參考資料: 回首流亡路 — 王臨冬 豫衡通訊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7. 汽油桶燒飯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6. 我想活下去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5. 五千多個學生,不見了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4. 金蘭灣弦歌再起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3. 在蒙陽的日子
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2. 我一定帶你們跑出一頂方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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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10. 蒙陽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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