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元吉》第六十一章 再訪
一二二九年的深秋，燕京城內到處金黃色一片，長春宮銀杏樹的葉子像是一枚枚大自然賜與人間的金幣，冷豔高照的陽光透過銀杏樹冠葉子編織的篩子，將秋色渲染層析的分外清朗。已經二十歲的寶音更加仙味十足，頭發梳裏成混元髻穿著一身深藍道袍的她，修道十多年功力上乘後舉手投足之間有了股不俗的仙氣，好像用豔壓群芳一詞也不足以形容，就是人們走近她會被她美麗氣場壓迫出心中一絲令人不由的敬畏感。
寶音每日打坐修行完後，幫助師兄處理一些道內雜事，然後就是到長春宮的馬廄幫助老劉做事拉拉家常。現在長春宮的掌門已經是三師兄尹誌平，二師兄宋道安在丘處機遺蛻安葬完畢後已經離開長春宮，選了燕京城外的一間全真教清雅道觀下院，準備道藏編寫前的資料收集準備工作。
寶音現在正值人生最美的花樣年華，就像長春宮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國色天香的姿容常常的讓長春宮舉辦的各種法會的活動變成一場追星的災難現場。那些燕京城的公子們簡直迷戀寶音到了癡迷的程度。紛紛的給長春宮捐錢捐物就是為了有機會和寶音說話。丘處機遺蛻安葬完後，在長春宮門口重新開放的茶館也是被廢了。因為那些公子哥都實踐著自殘的樣子，學習蒙哥兄弟倆流鼻血的絕招，以求和寶音握手，讓她親手施針治療。一時間那些貴族公子的父母家人心疼兒子相公的，嘮嘮叨叨抱怨到長春宮來，說是長春宮的教門規矩不嚴，誤導年輕人自殘。
尹誌平考慮丘處機羽化後沒有了定海神針份量的教宗和王權打交道，寶音獻出的夜明珠換來的錢財，除了可以在買下的東下院建立紀念丘處機的響堂外，長春宮也足夠用來施粥十幾年。加上孛魯王爺去世後，他的長子塔思繼承了爵位，上任後延續了成吉思汗對於長春宮的各項政策。為了不必要的惹來風花雪月的麻煩，尹誌平就雪藏了寶音，不再讓她拋頭露麵的在道觀外給人接診看病，那些香客貴公子擠破門的詢問金真仙的下落，長春宮的道長都一致回答，金真仙到丘真人的祖庭蓬萊修道去了。
這天長春宮的掌教尹誌平和副掌教兼執事李誌常在宮門口迎接兩位尊貴的新主子，一位是燕京城去年新任王爺木華黎十九歲的孫子塔思，另一位是年近十五歲的托雷的兒子忽必烈。穿著一身紅色道教法衣的李誌常看到兩個年輕的王爺駕到，心中不由的冒出來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最近短短的幾年內，果然是師父丘真人生前說的，他們那一代人就像秋天的葉子紛紛的凋落，新一代的接班人會生生不息的發芽長大。
十八九歲的塔思身材非常高大，長臂及膝體格健壯，臉部肌肉緊實不苟言笑，簡直就是他爺爺木華黎年輕時候的複製品。而身高已經有一米七二左右，近十五歲的忽必烈長的也是非常像他的爺爺成吉思汗。兩個年少王爺都穿著蒙古的常服緞麵暗雲紋的袍子，塔思是藏藍色，忽必烈仍然喜歡穿紅色的袍子。現在忽必烈完全脫去了少年心性，青春勃發的臉上有了官場的世故渲染，他代表著托雷來家中產業地巡查，舉止也是有了王子貴重身份的加權，和塔思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對絕佳的青年英雄附體。
兩個人進入長春宮後，忽必烈隨著尹誌平先給丘處機的塑像上香祭拜，然後和塔思聆聽了尹誌平和李誌常匯報全真教長春宮日常工作。這次忽必烈來長春宮顯得比較沉穩，雖然心中想著見寶音，可是臉上卻是平靜如水，除了眼珠子出賣了他，每一個走過的年輕道長他都暗暗細心的掃視一番。知道忽必烈和寶音過往的李誌常裝傻，忽必烈不提寶音他就當作不知道，哪怕提出來，他也有標準答案，金真仙去丘真人祖庭修道去了。
忽必烈磨磨蹭蹭的在長春宮待了一個上午，連個寶音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塔思最後和尹誌平和李誌常在長春宮門口道別，忽必烈終於忍不住了，“掌門能否讓我見一下寶音，就是金真道長，以前我們是家人和朋友。”
尹誌平沒有準備語結，“寶音，金真，她……”
李誌常搶先一步上前回答，“抱歉，忽必烈王爺，金真今年初就去丘真人的祖庭蓬萊修道去了。”
忽必烈聽到寶音不在後失望的一下子立在原地，嘴裏喃喃的說，“蓬萊在那裏，能夠把她找來說說話嗎？”
塔思看到忽必烈失落的情緒非常不爽，長春宮也太不識抬舉了。雖然他耳聞金真仙是這裏的一朵花，因為周圍的公子們說起燕京美人榜花魁公認的是她，他耳朵裏麵都聽出繭子了。可是他在外帶兵回來直接繼承了王位，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而是不想招惹長春宮的道士，因為金真是成吉思汗任命的蒙古在全真教的信使，有了這個政治金鍾罩他根本沒有心思見見真人。
今天看到忽必烈正經了一天後失落的樣子，激怒了他貴族霸氣，不由的不客氣發聲斥責，“你們騙騙外麵的香客就罷了，難道燕京封地的主子你們也敢不說實話？”
看到李誌常嘴裏沒有把門的馬上要闖大禍，掌教的尹誌平趕忙站出來說，“金真確實是去了蓬萊，不過剛剛回來同我報到了，通玄真人在忙教務不知道，真的不是欺瞞。”
忽必烈聽後馬上明白的緩過神來，畢竟金真還要李誌常手底下生活，他馬上站出來維護長春宮，“好，不怪你們，能不能讓我去見她一麵就走。”
塔思眉毛一挑霸道說，“什麽我們去見她？王爺你是他們的天，還反了他們不成？為什麽不把她帶過來讓王子瞧瞧？”
李誌常趕忙一抱手禮後說，“實在是有隱情。”
塔思正要發怒，忽必烈一抬手製止他，然後招李誌常到跟前，低聲的問，“道長什麽隱情？”
李誌常坦白，“因為金真一出現，燕京城的公子都要見，長春宮的法事都沒法進行，所以我們才說她去了蓬萊。今天王爺要見，就不要在宮觀門口，要是人們知道金真回來了，以後又會鬧出很多的不必要的糾紛。”
忽必烈聽到寶音現在的美貌果然是自己當初說的，會造成交通堵塞社死狀態，這樣的美人不讓塔思見更好，免得又惹出一個地頭蛇來覬覦。忽必烈點頭，“好吧，我隨你去見她。”
然後忽必烈對塔思說，“塔思王爺你先回去，我去見見金真道長，她是我們家的舊人。”
塔思看到既然忽必烈這麽說，看來這個金真果然是成吉思汗任命的蒙古在全真教的信使，全真教保護她看來是有原因的，於是就說，“好，忽必烈王子我先走了，怯薛軍給你留下了。”
“不必，我的親隨留下來就夠了。”
忽必烈跟著李誌常朝長春宮青龍位的道士大院走去，可是到了左道院李誌常沒有進去，反而繼續往後走，“忽必烈王子，金真現在後麵。”
忽必烈心中嘀咕寶音果然被他們轉移了，他跟著李誌常來到長春宮道觀後麵的馬廄，“忽必烈王子，金真現在這裏麵。”
“你們現在把她打發來馬廄？”
忽必烈看到院子裏兩旁養了十幾匹馬，打掃的幹幹淨淨，在粗糙的馬廄大棚角落有個爛木板拚接的房子，忽必烈心中那個氣憤的，長春宮這麽大這麽豪華，金真都不能有一席之地，天天讓她住在這裏打掃喂馬？他們也太欺負人了。這時候背後有人說話，“師兄你來了？”
忽必烈轉身一看寶音抱著一捧稻草正要給馬喂草料，她後麵還跟著一個蒼老的馬夫，還沒有等李誌常回答，寶音看到長大的忽必烈高興的說，“忽必烈，你怎麽來了？”
老劉趕忙在後麵行禮，“王子好，副掌教好。”
說完老劉趕忙低頭閃身進了他的小木屋，忽必烈才明白是老馬夫住這裏，心中怒氣才熄滅了。李誌常看著忽必烈，“王子你們想在哪裏說話？我好讓人來服侍。”
忽必烈有些失語的不知如何回答，因為近在咫尺的寶音，讓現在長高了的他第一次可以平視，這種從沒有的感覺讓他怦然心動，心一下子跳動的似乎要震顫過去，呼吸急促的要喘不上氣來，寶音在陽光下鍍了一層暈彩光輪，秋風吹過寶音嫋嫋的纖纖身段，風裏有她不施脂粉身體自帶清冽的香味，淡淡的英氣柳葉眉，粉嫩白如豆腐桃花臉，眼似銀河星海眸子似北鬥星，朱唇一點紅如一顆多汁的仙果，舉手拂弄風吹劉海氣若仙子降人間，青絲發髻沒有任何釵環卻更勝芙蓉自逍遙。寶音美的讓他炫目，讓他大腦缺氧把之前準備的話都給忘了，他忽然明白了，長春宮說寶音去蓬萊修道的緣由了。
寶音大大方方的說，”掌門你去忙吧，我們很熟悉了，在這裏就可以了。”
看到忽必烈點頭同意後，李誌常拜禮離開，寶音對忽必烈說，“來，我們進來說話。”
寶音推開小木屋的門對老劉說，“爺爺我和忽必烈王子在這裏說話，你給我們烤地瓜好嗎？”
老劉看到忽必烈來了本想躲出去，但是聽到寶音讓他烤地瓜就明白了寶音讓他做油燈泡，防止忽必烈說出一些她應付不了的話來。反正自己就一把老骨頭了，臉皮厚的就豁出去，誰讓寶音長的那麽好看。今日就是劉忠祿還活著也料不到寶音會美得這麽驚人，讓托雷王爺的兒子們念念不忘從和林追到燕京長春宮的馬廄裏麵。
“坐吧，”
寶音大大方方的伸手邀請忽必烈坐在爐子旁的長條矮凳上，然後寶音拿出一套幹淨的茶具給忽必烈倒茶，“請喝茶，這是今年的新茶，是我親自去采摘的呢。”
坐在矮凳仰視寶音的忽必烈，被她魅力的氣場打擊的瞬間沒有王爺的做派，抱著寶音給他的茶杯，坐在矮凳上就像聽姐姐話的弟弟，“好，寶音姐，你也坐。”
老劉看著忽必烈的樣子心中暗暗的發樂，低著頭把地瓜放到炭火中烘烤，寶音看著忽必烈一下子有了蒙哥上次來的風範，不過麵色要比蒙哥親和很多，沒有蒙哥沉默寡言讓人生畏的那種戾氣。
寶音主動問，“你代替你父王來巡視這裏？”
“嗯，父王讓我主管燕京漠北以南的所有事務。”
“那你一定也大婚了？”
忽必烈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對，今年初剛剛大婚,不過你怎麽知道的？是塔思告訴你的？”
“沒有，我沒見過他，隻是分析的。孛魯王爺去世才三十二歲，可是塔思繼承王位時候已經十八歲了，這樣推算，他大婚有了塔思應該是十三歲，所以你們蒙古王族都差不多，你今年大婚算是晚婚了……。”
忽必烈聽到寶音一個字也不提蒙哥，故意賣破綻說，‘姐姐真聰明，分析的都對，我哥哥也是有些晚婚，不過兩個嫂嫂都剛給我哥哥各生了一個兒子呢，嗬嗬”
寶音本來不想提蒙哥，看著忽必烈故意說給她聽，蒙哥有兒子了反而覺得如釋重負，今後自己一心修仙就沒有負疚和牽扯了，“太好了，果然你們蒙古王族多子多福，早生貴子，都是家族興盛的法寶。”
看到寶音聽到蒙哥有孩子後，寶音反應如此平淡好像放下一個大包袱的情緒，讓忽必烈吃不準了，“姐姐，我哥哥今年又娶了一位妻子……”
“吃吧。”
寶音把老劉遞過來的紅薯，幫助撕開了上部的表皮遞給忽必烈說，“人長大了就要做該做的事，你們王子長大了都要多多娶妻生子開枝散葉，我挺高興你們兄弟都過得紅紅火火的。快吃吧，我爺爺烤的紅薯比蟠桃都好吃。”
忽必烈聽到寶音如此說心中反倒是打翻了五味瓶，寶音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們兄弟倆婚不婚的，看到他就是一個親密的朋友一般，是因為追求她的人很多，她眼光高了？
“哪姐姐，你長大了應該做什麽？”
寶音專心的吃著紅薯，眼皮也不抬的毫不猶豫回答，“修仙。”
“修仙？”
“對啊，我的師父們都希望能夠完成他們沒有實現的理想，能夠成仙。”
“你的師父們？”
“對，”
“丘真人還有誰？”
“還有一位本來要飛仙的人，放棄了飛仙，你不知名字，他是道教的另一個門派，是他主動找到我收我為徒的，他和丘真人都說我能夠修仙得道。”
“真的？”
寶音說這些就是想傳話給蒙哥，表明自己修仙的決心，因為這些話是沒有勇氣當著蒙哥麵說出來的，因為她看到蒙哥望著她亮晶晶的細長眼睛，修道的清淨心就亂了。今天有了忽必烈這個傳話筒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看到這次隻有忽必烈來燕京，聰明的寶音猜出來了托雷和王妃是禁止蒙哥和自己接觸，才滿二十歲的他，已經有了二個老婆了又給娶了第三個老婆，看這樣子是想把兒子的心收回來。寶音想果然是師父說的自己對蒙哥動情是易經三百八十四爻最差的一爻，包羞位不當也。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於是寶音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對忽必烈說，“嗯，就是什麽時候沒法確定，他們說到時候我會有天上的感應。修仙的人就要清靜無為，沒有人間的欲望。道家認為結婚成家追求名利財氣會損害人的心性生命，包括情欲都是全部拋棄的。你看我的師父和師兄們，加入全真教都是不結婚的，我從小就立誌修道了。”
聽了寶音的話忽必烈好像吃了一悶棍，寶音要去的地方他去不了，看著忽必烈難受的樣子，寶音以為他吃紅薯噎住了，把茶杯遞給他，“來喝茶，紅薯容易噎著。幾百年了，說是要修仙的人沒見幾個，我也就是試試，說不定變成老奶奶也還沒有得道呢，嗬嗬。”
老劉不經意抬眼看著忽必烈盯著他惡狠狠的眼神，知道自己在這裏多餘，“寶音我去喂馬了。”
說完老劉推開小木屋的門趕快離開了，小王子可惹不起。看到礙眼的老劉離開，忽必烈扔掉手中沒吃完的紅薯，一把抱住寶音的胳膊，“姐姐，不要修仙，我哥哥照顧不了你，我來照顧。”
寶音心裏一直把忽必烈當作小弟弟看待，聽到忽必烈的話有些感動。她沒有拒絕忽必烈抱住自己的胳膊，反而伸出手臂攬住忽必烈肩膀，“謝謝你，忽必烈，每個人都有夢想，你和你哥哥的夢想是征服天下，我的理想的修道。我們都有各自的夢想去實現，不是很好嗎？”
忽必烈依偎在寶音的胸前，“不好，你可以有別的夢想，但是不能是修仙。”
“為什麽？”
“因為我們不能修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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