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坐在Frank的客廳裏，聽他講解有關知識產權官司方麵的基礎知識，逐漸意識到父親的問題恐怕還是挺嚴重的。
“具體的量刑還是要看案情以及認罪情況。當然，還有辯護力度。”Frank看著Pia，語氣誠懇地說。
“Frank，那劉巧兮如果也有問題呢？會被抓起來嗎？”Pia問。
“怎麽說呢，這要看她到底是不是被起訴了。我們都不知道她在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要是犯罪了，當然有可能被判刑。不過她還是哺乳期的母親，也許會在家受活動限製服刑，或著緩刑。但她不是美國公民，也有被驅逐出境的可能性。Pia，我覺得你目前的重點是做個決定，是否短暫承擔這個孩子的監護權，對吧？”Frank換了一下坐姿，往沙發椅裏靠了靠，說：“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是我認為，首先，一切必須走法律程序；第二，就是要有時間限製。你有沒有想過幫他們把孩子送回國呢？當然要取得他們的授權書。”
送回國？Pia倒是沒想到這條路。劉巧兮說她媽媽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獲得來美簽證，那麽送回國也許更可行。可是，Pia不想把孩子送回劉巧兮在農村的老家。也許，該送去上海的爺爺奶奶家？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Chris，Mat的事情你想好了嗎？”Frank小心地轉換了話題。
Chris點點頭，說：“我和Mat談了談，他的反應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激烈，估計是那天之後自己在網上也查了很多東西。他說同學當中也有的孩子有不止一個爸爸或者媽媽的。他不在乎自己有幾個爸爸，但是他要求還是像以前一樣住在你這裏或者我那裏。”
Frank沒有接話，Chris舔了舔嘴唇，接著說：“我知道，也要考慮他親生父親的感受。我想，如果趁暑假可以讓Sean夫婦和Mat多接觸一下，也許有幫助吧？反正，要以Mat舒服的節奏來解決問題。其他的，都好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Chris，你有沒有考慮讓Mat去Sean提議的那家私立學校讀書呢？”Frank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看著Chris的眼睛：“老實說，我覺得是個好選擇。Mat比較適合靈活的教學項目。那個學校裏麵不少像Mat這樣的小孩，老師因材施教，效果不錯。”
“嗯，學校倒是不太遠。我沒有意見。”Chris講。
“Sean昨天在電話裏和我商量，希望由他負擔所有費用。他建議Mat放假前去學校看看。如果Mat喜歡最好。當然，他有他的打算，就是在法律上恢複他和Mat的父子關係，他們希望逐步成為Mat的主要監護人。”Frank站起來，拿起咖啡壺，拍了拍Chris的肩膀說：“我再去煮點咖啡。孩子，你好好想想。”
Chris知道那家學校有多貴。他如果省吃儉用，也能負擔得起。可是現在，不是錢的問題。他雖然作為多年的養父，在法律上有機會贏得Mat的監護權，但是這麽做就要上法庭，而且他也不忍心堅決割斷Mat和親生父親的聯係。Sean能這樣問，也是尊重自己。
Pia看到Chris垂著眼睛一動不動，陽光給他的睫毛安了斜斜長長的影子，好像是在他臉上用筆畫了兩條線似的。那兩條線擦都擦不掉，正如他心裏被劃傷的痕跡一樣，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平複。
Frank拿著新煮好的一壺咖啡，給Chris和Pia都添了一杯，然後慢慢地扶著沙發扶手坐了下來。“唉，老了。最近腰腿疼，真的不如以往。也許過幾年，我得去養老院了。”
Chris抬頭看著他的前嶽父，心裏一陣子難過。他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頭也沒抬地低聲說：“我明白。讓你照顧Mat，始終不是長久之計。Mat和親生父親有更多的接觸，甚至共同生活，是早晚的問題。我隻是請求你們，慢慢來，好嗎？”
Frank點點頭：“Chris，我一直把你當兒子看。你也永遠是我的兒子，雖然咱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法律關係。但是我愛你，你是個好孩子，這一點不會變。你懂嗎？”
“嗯，我懂。”Chris的聲音略帶哽咽，Pia立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Chris拍拍Pia的手背，抿著嘴笑了笑。
Frank轉頭看向Pia，說：“其實Sean是知識產權法律專家，你如果需要，或者你父親如果需要，可以谘詢他。孩子監護權的相關文件他也可以幫你做。”
Pia想都沒想就說：“不必了，謝謝！”
Frank點點頭說：“我明白。我會幫你安排的。”
“謝謝！”Pia很感激老人的體貼。
Chris站起來，對Frank說：“我們該走了，謝謝你！”
他們倆去敲Mat的房門，想走之前和他打個招呼。Mat磨蹭了一會兒，開了門，臉上明顯有淚痕。
Chris半跪下來，低聲說：“對不起，輪到Frank和你媽媽與你共處的日子了。你要是想我，我會來看你的。”
Mat一癟嘴，抽泣起來：“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爸爸，你就答應他們算了。我不想他們再逼你。”
Chris愣住了，然後抱住Mat小小的身體，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他拚命眨眼睛，清了一下嗓子，笑著說：“哪裏有人逼我啊？你想多了。事情都是能安排好的。你相信我。”
Mat開始哭，不說話。
Chris讓Mat麵對自己，輕聲說：“我理解你的感受。很多時候，變化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也有很多時候，變化卻帶來更好的結果呢。勇敢一點。我是說，咱們，都勇敢一點。你記住，我發誓，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愛你，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
Mat再次摟住爸爸的脖子，把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半晌，他退了一步，說：“我記住了。我也愛你。”
Pia趁機對Mat說：“你記得達拉嗎？那條金毛狗？”
Mat愣了一下，然後猛點頭。
“我決定要收養她。下次回國我就把她帶回來，好嗎？到時候你爸爸帶你來和狗狗玩。我讓她住在你家幾天也可以啊。”Pia笑著說。
“真的？”Mat看向Chris，後者也點了點頭。
“太好了，你保證？”Mat看向Pia。
“嗯，我保證。”
告別Frank和Mat，兩個人回到安靜的家裏，都一身疲憊。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Chris說：“好吧，戰鬥開始。我去請假。明天你找律師把文件搞好。我在家收拾一下。然後咱們把孩子接過來。孩子將來的去向你決定。我可以幫你十天左右。”
Pia點點頭道：“好。謝謝你！我也去聯係達拉的主人。我想趁送孩子回國的機會，把狗的事情敲定。”
“好。現在，我去做點吃的。沒能量啥也幹不成啊。”Chris站起來說。
Pia摟著他的腿，輕聲說：“有你真好。當初沒想到你還是個好戰友呢。”
“嗯？那當初你覺得我是什麽？隻是個玩伴？”Chris點了一下Pia的鼻子，笑了。
“隻要我們倆好好的，就戰無不勝！”Pia說。
“對！你想吃什麽？我的戰友？”
“我和你一起做吧。冰箱還有不少餃子呢，熱熱就好。不過沒甜點了。”Pia站了起來。
Chris攬住Pia的腰說：“沒關係，吃你就行。”
兩個人笑鬧起來。屋子裏頓時恢複了生機。
古塵盜竊公司技術，下載到私人電腦，並且隱藏在圖像文件中，把拷貝藏在行李裏，在機場被攔截逮捕。劉巧兮看到東窗事發，聯係了國內的上級，被臭罵一通，禁止她違規再次接觸以往的關係網。無奈之下，她把目光瞄準到了華人團體和政客。很快，地方華文媒體報道了古塵“受冤”入獄的消息，聯合了幾個社團，組織了抗議活動。其實很多人都清楚，知識產權的剽竊問題越來越嚴重，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尖端科技部門其他遵紀守法的華人，讓媒體和調查人員戴上了有色眼鏡。實屬“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被收押的古塵，在驚恐之後，慢慢開始回顧自己是怎麽一步步滑向這個萬劫不複的深淵的，不由得脊背發冷。難道，當初劉巧兮在野外團建時崴了腳，“碰巧”周圍隻有自己，就是後續一係列故事的伏筆嗎？
劉巧兮，聰明刻苦，溫柔靈動的女孩子。她的苦出身和對古塵不留餘地的崇拜，讓古塵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歎。她對自己真的是太好了：生活上照顧，工作上支持，而且善解人意，從來沒給過古塵離婚的壓力。她總是說：“有你在身邊，比什麽都重要。”她甚至還會講：“你太太雖然古板，但是個好人。你狠不下心，我也理解。”
而且她是那麽一個可人兒，手指輕輕的撩撥就讓古塵混了腦袋。再後來，劉巧兮崇敬地看著他說：“沒想到你這麽勇敢！我們真的非但是夫妻，更是戰友。”那一刻，古塵都快覺得自己是民族英雄了。
唉，他們曾經有過那麽美好的時光，而且有了那麽可愛的孩子。一個兒子啊，自己的血脈，古家三代單傳的血脈。
古塵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希望回頭修改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其中特別要斟酌的細節就是：劉巧兮是不是因為任務而接近他？她的選擇真的實打實地因為愛情？
想到這兒，古塵苦笑出了聲。因為愛情？你幾歲了？她幾歲？怎麽糊塗到了這個份兒上？美人計啊，現世報啊，古塵，你是世上最傻的傻瓜！如今什麽都沒了：自由、自尊、工作、前途、金錢、名譽，還有自己的小家。估計劉巧兮這個戰友也會離開的吧？還有兒子也不一定留得住......
他仰天長嘯，晚了，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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