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皮相》五
高娃聽到汽車走了的聲音衝出去找父親，不一會抱著嬰兒的金草草看到滿臉是血狼狽不堪的巴特爾，一瘸一拐的被女兒攙扶著走進來，他到了門口看到蒙古包的門變形後，他對著金草草非常抱歉的鞠了一躬，“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金草草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幫助高娃把巴特爾扶進來坐在書桌旁的凳子上，“高娃，去拿些包紮傷口的東西。”
“好，我知道在哪。”
高娃機靈的跑出去，不一會就拿來酒店配置的緊急救助包，金草草把嬰兒遞給高娃，“你抱著你弟弟，我替你爸爸包紮一下。”
金草草畢竟是醫生背景，雖然生疏了許久，但是處理外傷還是得心應手，不一會巴特爾腦袋上繃著白紗布，臉上被貼了幾個傷口貼。看著父親的狼狽樣，高娃不厚道的悲苦的笑出聲，“嗬嗬，爸爸，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嗚嗚……”
巴特爾沒有心情聽女兒哭訴，他看了看女兒抱著的兒子，心情沉重，不好意思的對金草草說，“對不起了，我丈母娘一家，恨我，恨這個孩子，現在我還找不到人手來帶他。明天我去保姆中心去找個月嫂，麻煩你能不能再幫我幾天？”
金草草接過高娃手中的孩子說，“沒問題，我反正也沒有事，你現在焦頭爛額的一團糟，我可以再多幫你幾天。”
高娃撲到父親的懷中，“爸爸，金媽媽已經教我如何帶弟弟了，我們不需要保姆，聽說現在的保姆都很壞。”
巴特爾摟住女兒，憐惜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說，“謝謝女兒，可是九月到了你還要上學啊？”
高娃機靈的說，“爸爸，你把生意賣了， 在家照顧弟弟，等弟弟長大一些，不就好了，平時我可以多幫你幹家務和帶弟弟。”
巴特爾摟住女兒潸然淚下，“謝謝你，我的好女兒，好，我把生意賣了，你媽媽不在了，這裏我也不想再幹了，嗚嗚。”
金草草抱著懷裏和父女有心靈感應，一起參加悲歌大合唱哭聲震天的嬰兒，趕忙去給孩子換紙尿褲，心中想人生真是無常啊，那個女人一分鍾舍不得離開丈夫女兒，快生產了還再這離醫院偏遠的牧區幫忙，結果自己悲劇了，還留給親人一地雞毛的悲哀。做過醫生的金草草不用問，想起那晚的吵鬧聲，就是女人突然要生產了才去醫院，一定是在路上又出了什麽意外，要不是娘家人會把民宿村給砸了。
等金草草抱著孩子走出衛生間，看到高大的巴特爾已經站起來在門口，他檢查了蒙古包的門說，“這個門已經壞了，這裏不能住人了。”
金草草好奇，“你的那些手下呐？”
巴特爾，“一個去幫助我修車子了，兩個在幫我處理喪葬的事宜，一個幫我去送我丈母娘家人，幫我去安慰他們，等到葬禮的時候再把他們帶過來。”
金草草明白了女主人的去世是和民宿村偏遠地區送醫院加上路上車子出事有關，看著陽光的大漢一天後墜入地獄的悲慘樣，金草草同情心又溢出來，“這些天我都還可以幫你，你可以不用急著找月嫂，等你把太太的後事安排完了，我再離開。”
巴特爾感激的深深的給金草草鞠了一躬，“謝謝你好心人，我真的謝謝您。”
高娃也懂事的跑來抱住金草草說，“金媽媽，謝謝你。”
蒙古包住不成人了，巴特爾開著一輛吉普車把金草草，兒子，女兒及一大堆的包袱行李送到市區的住宅。抱著孩子的金草草進入三室一廳的豪華居室，巴特爾打開一間房門說，“你住這間，本來是給我兒子安排的，單人床可以嗎？”
金草草滿意的點頭，“可以，我就住幾天，沒關係。”
巴特爾把家中鑰匙遞給金草草不好意思說，”高娃先和你待幾天，等葬禮那天我讓人來接她，一下子讓你照顧兩個孩子，我真是不好意思，別擔心，你的報酬我一定給。“
金草草不介意，“高娃留下好，這裏環境我不熟悉，別擔心，你去忙吧。”
巴特爾剛一轉身一下子一個趔趄，幾乎要摔倒，高娃一步扶著父親哭著說，“爸爸，你要好好的，嗚嗚。”
“沒事，我就是眼冒金星，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可能是低血糖。”
金草草抱著孩子對給巴特爾說，“你別動，高娃快給你爸爸一杯甜飲料，”
“這裏沒有。”
“白糖加水給你父親喝。”
“白糖廚房有。”
不一會高娃端著加了白糖的自來水給父親，巴特爾喝完後，手腳虛脫的坐在沙發上，半天才緩過勁來。金草草把孩子遞給高娃，到廚房翻了半天翻出一盒方便麵煮了，巴特爾吃完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
晚上睡覺的時候，金草草聽到有哭聲，她起身看到高娃趴在父母主臥的大床上，麵對著父母結婚照嚎啕大哭。金草草歎歎氣沒有打擾她，悲傷哭出來總比憋著好。
半個月後，巴特爾忙完了葬禮回來了，金草草趕忙去廚房煮飯，高娃抱著弟弟撲到父親的懷中安慰父親，“爸爸，你好好的休息休息，我來帶弟弟。”
巴特爾坐著沙發上，高娃抱著弟弟遞給父親，“爸爸，你看弟弟很乖，從來不哭鬧，他很聽話，他……”
巴特爾知道女兒的小心思，“好孩子，爸爸不會急著給你們找後媽的，不過弟弟太小，你還要上學，請個月嫂是必須的。”
高娃不高興的坐到父親旁邊，“那你請什麽樣的月嫂？要請也是金媽媽這樣的。”
“胡說，金媽媽是加拿大遊客，是我們高貴的客人，是可憐我們才幫我們幾天，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
”嗚嗚，我就是害怕保姆最後變成了後媽，嗚嗚，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吃飯了。“
金草草大喊一聲，懶得聽他們父女鬥法，女兒不想要後媽，要堵住一切可能變成繼女的悲劇口子。巴特爾一個大男人怎麽能不需要女人，目測他的荷爾蒙也是爆棚，還是萬人迷的熟男，身上有種吸引女人的那種特殊氣質。要不是金草草在抖音上看到他的陽光笑臉就被吸引了過來，要不是快要生產的老婆會死死的在民宿守住他，不舍得早早住進醫院待產。
父女兩個坐到餐桌旁，看到金草草的廚藝非常的讚歎，“金媽媽，你燒的菜趕得上川菜館了，爸爸你趕快吃，這些天金媽媽燒的飯把我都吃胖了。”
巴特爾本來沒有胃口，但是吃著魚香肉絲和麻婆豆腐，一下子就打開了胃口，把這些天的虧空給都補回來，最後也不客氣的把兩個菜的盤子端起來舔，“恩人哪，你的廚藝是我今生吃過最好吃的菜。”
吃完飯，高娃乖巧的去洗碗，巴特爾抱著兒子臉上露出了微笑後又是愁雲，金草草剛想說自己該走了的話，就被巴特爾搶先打斷，他把兒子遞給金草草，從身邊的公文包裏拿出兩疊錢，“恩人啊，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謝你，這是兩萬塊錢，謝謝你這半個月的幫忙，真的謝謝。”
金草草抱著孩子把錢推開，“我隻是好心幫你，錢你留著，你還要請月嫂養育兒女，需要很多的錢。”
高娃從廚房裏出來，幫助爸爸把錢塞到金草草手裏，“金媽媽，這是你應給得的，你對我們家有恩，又教我那麽多東西，還幫我輔導作業。”
巴特爾，“怎麽金媽媽還輔導你作業了？”
“嗯，金媽媽可有本事了，我按照她的方法，那些暑假作業一下子就做完了，我到下學期一定會考個好成績。”
聽到女兒這樣說，聰明的巴特爾從包裏又拿出了三萬塊錢，“恩人，要不這樣，不知道你能不能在這住幾個月，等我把民宿村修繕後賣掉，你再走。”
金草草為難，“我護照的簽證最多半年。”
巴特爾聽出了金草草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拿出了護照說事，“好，謝謝你，就半年，”
說完他又站起來給金草草鞠躬。高娃也是學著父親的樣子給金草草鞠躬。
金草草看到他們父女兩個人的真誠樣，加上同情和喜歡高娃這個孩子，就點點頭答應了。很多年沒有被人需要，這種感覺鬼使神差的就讓金草草留下來了。不過她把錢就放在家中的茶幾上，沒有準備要他們的錢，隻是需要生活費用了，就拿出幾張鈔票用，巴特爾回民宿村去住，高娃開學了去上學後，金草草就推著嬰兒車在小區裏散步，或者在附近商場采買生活用品。這天買了食品蔬菜的金草草推著嬰兒車出來電梯，就看到幾個蒙古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守著巴特爾的家門，他們看到金草草後，一個年老的女人撲上了就撕扯金草草的頭發，“你這個狐狸精，打死你這個狐狸精，打死你這個小三，我女兒才走你就住到我女兒家裏來了。”
《皮相》六
在巴特爾家附近的派出所，巴特爾被派出所的警察電話緊急叫來，他走進民事糾紛調停室，看到一屋子的全是他的親人，除了客人金草草，她低著頭臉上都是傷，頭發也被薅掉一片。高娃抱著弟弟緊挨著金草草，眼淚巴巴的看著走進門的巴特爾。巴特爾進去後，當著一大家子證明了金草草說的她隻是一個來自加拿大遊客，同情自己老婆死了新出生的孩子沒人帶，才幫助自己帶幾天孩子。
薩仁花的七十多歲母親憤怒的指著金草草激動的說，“我不信，你看她這麽年輕漂亮，還來自加拿大，我女兒剛死就帶著孩子住進我女兒家裏，不是小三是什麽？”
巴特爾氣呼呼的說，“你們把民宿村的房子門都給砸爛了，我隻好把她送到家裏住。”
身體像熊一樣的大舅子氣更粗，“讓她在你家裏住就是有鬼，方便你們苟且幹事。如果她是來自加拿大的遊客，她完全可以住酒店。”
巴特爾臉色鐵青的說“我不是為了她方便照顧高娃和兒子嗎？”
大舅子不服，“看看，你就是讓她乘虛而入的和孩子建立感情，為了你們以後名正言順在一起掃清障礙。”
巴特爾氣得簡直要掄起拳頭，被民警一把製止，“你胡說什麽，你妹妹剛死，你就這樣胡說。”
大舅子嘴上不饒人，“我就是替我妹妹不值，心髒不好還要拚二胎，懷了孩子還要像老牛一樣工作到死。現在好了，替別的女人把孩子生下來，小三進門不用生娃，肚皮不用受苦孩子就有了。”
巴特爾惱羞成怒的，“放你的臭屁！”
看著他們一家勢如水火的炒作一團，兩個警察分別按住雙方，有個警察拿著金草草的護照給薩仁花一家看，“別吵了，金草草，她不年輕了，六十歲了，和你媽的年齡差不多大。人家來旅遊住在你女婿的民宿，確實是同情你女婿死了老婆幫助看幾天你們的親外孫，你還把人家打傷了，你說怎麽辦，是和解還是上法庭？”
三十多歲的薩仁花哥哥不信，“六十歲的女人？就是臉上動刀子，氣質會這麽好？你看她的相貌那麽漂亮，這個護照是假的，我不信，不會是黑市上買了一本假護照，來蒙我們的吧，我妹妹都是被他們害死的，嗚嗚。”
警察實在看不過去，“哎哎，得了，人家一個加拿大來的遊客，看著你姐夫慘狀都能像白求恩一樣，幫助他帶孩子，你們是孩子的親人怎麽這麽冷血，不幫助帶孩子，還把幫助的客人打傷了？”
“幫他帶孩子？是他害死了我妹妹。”
巴特爾顧不上警擦和大舅子說話，他走到金草草跟前給她鞠躬賠禮，“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該把你拖下水，對不起。”
金草草嘴巴腫著幾乎說不出話，一隻手狼狽的捂著被薅掉頭發的頭皮，聲音沙啞，“你不用道歉，我是自願的，他們失去女兒可以理解，我不起訴他們，算了吧，趕快結案，我想離開這裏。”
高娃和巴特爾一聽異口同聲說，“你不能走，金媽媽（姐姐），求求你。”
大舅子聽到後氣的跳起來罵，“警察同誌你聽聽，我打她有錯嗎，我妹妹才死，她的女兒和丈夫就舍不得別的女人，他們肯定勾結不是一天兩天了。”
警察製止大舅子，“你要感恩人家不告你了，你還汙蔑人家。”
可是大舅子聽到警察的話沒有感動，打開手機看著自己發出的視頻，突然激動的大喊，“看看，抖音上有人回話了，說這個女人住民宿就沒有安好心，說是要長住，我妹妹死了後，也賴著不走，這就是他們通奸的證據。”
金草草一聽氣憤的站起來，被白巴特爾按住，“你不要生氣，聽我的，我不能再忍了這個關係到你的名譽問題，我不能讓幫助我的好心人遭遇誹謗。”
金草草不想事態擴大化，“警察同誌，我不告他們了，我想現在就結案，離開這裏。”
高娃哭著喊著，“警察叔叔不要聽我舅舅胡說，金媽媽是好人，舅舅你不要胡說了，嗚嗚。”
大舅子打了雞血的興奮，“哇，太驚悚了，點擊量幾十萬了，嗬嗬，我以前做視頻可從來沒有這個成績。”
“你都發了什麽啊？”
“我們打小三的視頻，都同情我妹妹剛死了，就有女人馬上占了她的丈夫女兒，都支持我們娘家人幫助我妹妹，教訓占據她家庭的女人。”
“你tm胡說。”
“我胡說？你看看，這個女人抖音有人翻出了她的底細，居然是美國的化學博士，你看她以前的照片。”
“什麽美國的博士？”
警察和巴特爾聽到大舅子的呼喊聲也顧不上仇恨的湊過去，看到抖音上的點擊率已經幾十萬，跟貼都是群情激憤的助威大舅子替妹妹追打小三。金草草被人肉搜索，海外的華人認識金草草的也在抖音發言，最後有的人居然把巴特爾和金草草的整容後照片合成了各種鴛鴦照，做成了新聞圖片。新的題目更加吸引眼球，比美法國總統馬卡克龍戀情的超級跨國老少姐弟戀，美國60歲常青藤的化學博士為了追愛不惜臉上動刀整容，到蒙古逼宮氣死孕妻後討好小十五歲帥男親自帶剛出生男娃。
金草草向警察提出抗議，最後警擦察讓大舅子刪除抖音的文章和圖片，但是造成了惡劣影響發酵已經是控製不了。最後民警已經了解清楚情況後，把巴特爾一家人和金草草放行，但是留下了薩仁花父母一家進行教育，同情他們剛死了女兒，隻是警告他們不能再騷擾金草草。
回到家的巴特爾和女兒死活不讓金草草馬上離開，說養好傷再走。金草草拗不過的就再待一陣，因為她也不想鼻青臉腫頭皮禿頂的上路，也是等抖音的新聞風波停息。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金草草頭上包裹嚴實一出小區的大門就被一堆拿著手機的人們圍起來錄視頻，有的人還在現場直播。最後巴特爾不得不叫警察來驅趕這些圍觀的人們，現在的自媒體這麽瘋狂讓金草草沒有想到。看來自己真的該走了，金草草想起有個高僧說過，不要隨便介入別人的因果，金草草真的是被現實狠狠的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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