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高遠在家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話筒那頭是石梅含混不清帶著哭聲的叫喊,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問她在哪兒,這是怎麽了。
石梅絮絮叨叨地說:“我在外麵街上呢,高遠,你他媽有什麽了不起!憑什麽看不上我!我石梅怎麽了,我現在也是本科大學生,我哪點配不上你?啊?那個什麽韓春天算他媽什麽?嗯?她才上了個專科,還是自費的,你怎麽就喜歡她不喜歡我呢?我比她高,比她長得好看,你他媽怎麽就不喜歡我呢!”
高遠聽完腦子裏嗡嗡的,尤其石梅竟然還反複提到春天,他本來白天心裏就窩了好大一把火,這時蹭地一下全都躥了上來,
他對著話筒大聲說:“石梅,你給我閉嘴,你他媽的喝多了跟我耍什麽酒風!我這兒還不知道該罵誰去呢!”
石梅聽他罵自己忽然悲從中來嗚嗚哭了起來,說:“高遠,你怎麽這麽不知道好歹啊!我喜歡你啊,我喜歡你兩年多了,我愛你啊!你心咋那麽狠啊!”
不知怎的,石梅這悲悲戚戚地哭訴忽然擊中了高遠的心,她的這幾句話仿佛就像是從高遠自己的心中說出來的一樣,一瞬間石梅的心情高遠感同身受,他把持不住意動神搖。於是他問了石梅在哪裏,然後讓她就留在小飯館別動,自己去找她。
等到高遠到了那裏時,石梅已經擦幹淨了眼淚,隻是眼睛還紅紅的,因為喝多了酒臉也紅紅的。
高遠看著她歎了口氣問:“好點了嗎?沒事兒一女孩大晚上的跑出來喝什麽酒!”
石梅不答話隻是癡癡地看著他。高遠躲閃著她的目光低頭幫她拿起椅子上的包,
然後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石梅站起來跟在他後麵,看著他的背她感覺暈乎乎的,他肯來接自己,說明他是在乎的,不是嗎?石梅心中燃起了希望,她跟著他一路走出了飯館推了車子走到了小街上。高遠一直都沒再說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一時衝動跑來找石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會兒,石梅看高遠實在是不會先開口了,她不能放過今晚這樣好的機會,
所以她先停下了腳步叫他道:“你等等!”
高遠一滯站住回頭,
“我,我電話裏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石梅低著頭問。
高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聽見了。”
“那你咋說?行不行?”
“石梅,我,”高遠移開了目光看向石梅身旁那片黑漆漆的花池,
“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現在對你真沒那個意思,對不起了。”說完他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什麽重擔似的。
石梅沒料到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心絞起來,臉上的酒紅仿佛也隨著血色褪去了,殘留的一點自尊使
她咬著牙冷冷地說:“既然這樣,你還來找我幹什麽,你走吧!”
高遠能感覺到石梅心中的失望,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雖然不忍心可是他不想騙她,這時聽她叫自己走,他看她的酒已經全醒了,心想自己就此走了也好,以免繼續糾纏,說多錯多。
於是他跟石梅點點頭說:“那也行,你要是沒啥事,就趕快回家吧,我也回去了。”說完他轉身騎上車子就走了。
石梅眼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又氣又恨又悲又痛,忽然之間升起了一種絕望,她飛快地從包裏掏出今天剛幫她爸買的刮胡刀的刀片向手腕上狠狠地一剌,
同時對著高遠的背影淒厲地叫道:“高遠!你真狠呐!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高遠聽到身後石梅這神經質般的失了常的聲音著實嚇了一跳,他趕快掉過頭來往回奔,等到了跟前才看清石梅竟然用刀片割了自己的手腕子,血已經流了下來,高遠震驚得有那麽一秒鍾完全不能動,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石梅,就因為自己拒絕了她,她竟然想自殺!難道石梅竟愛自己如此之深嗎?高遠來不及多想,一把上前抓住了石梅的手,先把刀片奪了下來,然後按住她流血的手腕,
不知所措地說:“你幹什麽,你幹什麽?”
石梅被他拉著手忽然整個人撲到了他的懷裏,一邊哭一邊說:“高遠,別走,別走,別不管我,我想跟你好,別不要我!”
高遠的心狂跳,看著石梅的血和淚,聽著她纏綿地求懇,他的心融化了,一個女人這樣用生命愛著他,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難找到第二了吧,高遠在石梅火熱的愛情下屈服了,他抬手抱住了她,
輕聲說:“別哭了,我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們在一起吧。”
這聲音猶如天籟,石梅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抬起頭看著高遠問:“真的?”
她看到他笑著對自己點頭說:“真的,傻瓜,別再幹傻事了,我帶你去找個診所包紮傷口吧。”
石梅癡癡地笑了,她的幸福終於來臨了,整個世界是多麽的美好啊,今夜好溫暖。
這樣一來在春天有了心上人後高遠也開始了他的第一段戀愛,這兩個從小到大一直情投意合的玩伴此時同時轉身走進了各自的人生,他們小時候在心底存著的那些不離不棄的想法在青春的萌動麵前一點點地消散了,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當我們去追求一個全新的世界時,正在茫然無知地丟掉一個同樣美好的舊世界。得與失,取與舍,孰重孰輕?也許隻有站在人生的盡頭才能評價,隻是一旦來到了盡頭,那麽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這一刻人才會懂得,此生不是自己選擇了命運,而是命運選擇了自己,這反複的博弈也許才正是人生有趣的地方,卻不與幸福痛苦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