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說說笑笑到了萬虎家樓下,她們也不上樓,就站在樓下揚著頭向上麵喊:“萬虎!萬虎!”
好家夥,這女聲小合唱似的喊聲不但萬虎聽見連忙從窗戶裏探頭答應,就連他家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伸出頭來一起往下看!萬虎一邊答應一邊往樓下跑,幾個女孩站在樓門口等著他,
萬虎走到一樓邊下台階邊跟她們揚手打招呼,陽光從他背後樓道的窗戶外射進來,給他整個人鑲了一層光亮,這萬虎長的人高馬大,理著板寸,頭發根根直豎,穿著寬大的棒線高領白毛衣和淺藍牛仔褲逆著光走下樓來,別人全不在意,唯獨春天心中一動,她忽然很喜歡剛才的這幅畫麵,一個從光影中向她走來的男孩,帶著陽光還帶著男人特有的剛猛,毫無預兆的就在這個午後,春天對這個叫萬虎的男孩動了心。
說來奇怪,萬虎跟春天小學初中高中皆是同班同學,春天從未特別注意過他,萬虎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鼻直口闊,長相粗獷,一打眼兒就是個典型的東北莽小夥,他學習也不是特好,初中考高中時不知道哪根筋搭對了,竟然超常發揮考上了重點高中分數線,他爸喜出望外萬沒想到兒子竟是個可造之材,所以又托人弄情把他弄到了實驗高中,誰知上了高中他又恢複了正常水平每次考試在班級裏還是中等往下,可是到了高考的時候萬虎的神奇能力又回來了,他再次超常發揮一下子衝上了本科線最後被煤城的礦業學院給錄去了。
萬虎這種平時迷迷糊糊,一到大考時就爆發小宇宙的選手讓同學們驚訝不已,那時大家都看一部日本動畫片《聖鬥士》,所以萬虎的這個超能力便被戲稱為“廬山升龍霸”,萬虎自己也很得意。因為是多年的同學,春天跟萬虎還是很熟的,但是她從來沒認真打量過他,一直把他當作普通同學來看待。哪裏想到今天偶然的一束陽光竟使春天情竇初開,她一下在萬虎的身上感到了男人特有的一種味道,這味道究竟是怎樣的她一點也說不清楚,可是真的非常非常吸引人。
這時萬虎走了出來告訴她們還有幾個人沒來,讓她們先上樓等著,候那幾個人到了他們再一起去他家的新房子那邊玩。萬虎的父親是建委的一個小科長,這兩年國家政策鼓勵征地蓋樓,所以各地建委越來越熱鬧,成了大有油水的衙門,萬虎他爸也沒閑著今年給自己家要下了一處新蓋好的房子,兩室一廳南北通透,預備著日後給萬虎做婚房用。現在萬虎就是要帶同學們去他家的這處房子裏玩。
春天幾個見萬虎招呼她們上樓,大家都說麻煩不如就在樓下站著等會,估計那幾個一會兒也就來了。萬虎想想說也行,他自己回去穿上羽絨服把車子扛下來跟春天她們一起在下麵等著。不一會兒方浩和吳歡先來了,接著另外三四個男生也陸續都到了,大家便一起騎上車子跟萬虎去了新房子。
他們今天打算在那裏玩一天,所以路過菜市場幾個人又湊錢進去買了點菜和酒準備一會上樓自己做了吃,這樣又有的吃又好玩。萬虎甚至還買了條魚,他說過年時他跟他媽學會紅燒魚了,準備一會給大家露一手。春天是完全不會做飯的,這時聽說萬虎竟然連魚都會燒了,對他更是喜歡起來,總之今天她看他哪兒哪兒都好。
這些半大的孩子們果然在萬家的新房子裏隨意折騰起來,七手八腳地還真整出了幾個菜,萬虎的紅燒魚雖然擱多了老抽看著有點黑但是味道還挺不錯。這群丫頭小子吵吵嚷嚷邊吃邊喝,除了春天所有人都有點量,他們從啤酒喝到白酒,拚酒拚到後來方浩和另外一個男生先不行了,實在是喝大了。方浩站起來去廁所腳下直劃弧,吳歡雖然也喝了不少,但是她其實比方浩量高,所以這時還好,看見方浩這樣她趕緊過去扶著他去廁所吐。
另一個男生還不如方浩也等不得去廁所了直接一扭頭就吐了,萬虎剛好坐在他旁邊,被他正正吐了一身,大家都趕緊跳起來,扶那個男生的,給萬虎遞紙的,還有找掃帚要掃地的,亂成一團。春天一直喝的飲料,滴酒未沾,所以她腦子最清醒,這時看萬虎還兀自拿紙在毛衣上擦,
她叫著對他說:“別擦啦!哪兒能擦幹淨啊!你趕緊把毛衣脫了到水管那兒去衝衝吧!”
一語提醒了萬虎,他趕緊站起來脫了毛衣去水池那邊。屋裏大夥都說不喝了收拾了吧,他們讓那個吐了的男生到裏屋床上躺著歇會,吳歡扶著方浩也回來了,方浩吐完感覺好多了,就跟吳歡一起窩在客廳沙發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春天和管紅他們一起收拾了桌子,然後大家坐下來嗑毛嗑聊天。
萬虎穿著跨欄背心端了個洗衣盆進來,拿個小板凳坐在地上開始洗毛衣。
春天看了著笑,說:“萬虎,你還會自己洗衣服呢?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在家念大學的人都不會幹這些活呢!”
萬虎爽快地一笑說:“我洗的不多,平時都是我媽給洗,但是冬天這厚衣服太重不好洗,我媽擰不動了,我和我弟弟現在都自己洗了,咱這都大小夥子了,有的是勁啊!”
春天點點頭說真不錯,她覺得萬虎很寬厚,剛才被人那樣吐了一身一句二話沒有,現在還樂樂嗬嗬地自己洗衣服,是個心胸寬廣的男人,這時他隻穿著背心,厚實的臂膀暴露在外,皮膚黑黑的,隨著搓衣服的動作上臂的肌肉起伏,很有力量感,是個健碩的男人的樣子。春天再次覺得他很迷人,她暗自奇怪,為什麽同學這麽多年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注意過他,一度還以為他憨憨的,現在春天在心底裏開始盤算,怎樣才能讓萬虎知道她的心意,讓他主動來找自己呢?
這次聚會後春天真的是有了心事,她反複回想那天對萬虎動心的一刻,然後又把這些年來所有跟萬虎有關的事都細細想了一遍,越來越覺得萬虎是個真漢子,他為人質樸寬厚,雖不特別聰明,但是卻有一副堅實的臂膀,從不誇誇其談,可遇事的時候必肯默默擔當,這樣的人豈非正是可以信任依靠,患難與共的嘛!
春天發現自己從前對愛情的想象現在全都不作數了,她一直以為自己今生務必得找到真正的靈魂伴侶,對方要在心靈的最高層次上理解自己,隻有那樣她才肯將幸福相托,而她長到現在還不曾遇見過這樣的人,就算是親如高遠,她也覺得他無法真正理解自己內心深處對於生命的思考。
可是誰想到這時這些大理想在那一瞬的感覺麵前盡數瓦解,春天清楚地知道自己感覺到了那奇妙的東西,那種變化讓她身心酥軟,她可以斷定這不是純精神上的,這也是身體裏一種微妙的變化,太神奇了!現在她一點也不再想去談什麽靈魂的伴侶了,因為她非常清楚萬虎這輩子也不可能理解她心裏的那些相互矛盾的哲學和風花雪月的藝術,可是她就是毫無理由地對萬虎著了迷,並且很享受這種迷醉的感覺,所以春天決定要跟萬虎談一場戀愛,管他結果如何!
春天是個行動派,既然下了決定她便開始實施計劃,寒假剩下的日子裏她找各種借口約同學聚會,妙的是萬虎跟她從小學到高中一路同學,所以不管約會哪一路人馬春天總能捎上他,這樣萬虎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一個星期倒有四五天都會見到春天。每次聚會春天都會特意跟他說話,聊他們以前同班上學的事,或是給他講她在大連這半年來的見聞。
春天從小就有口若懸河的本領,哪怕是麵對陌生人她都可以毫不費力地說得人家滿麵春風,就說在大學裏的這半年,開始時她乍離開家和一群爭強好勝的小姑娘們住在一起還稍稍有點發怯,可是沒十天的功夫她就跟大夥兒混熟了,臨放假前她已經開始在寢室裏給大家說上評書了,每天晚上睡前來一小段《射雕英雄傳》,不光把她們屋裏的七個女孩聽得高興得不得了,還引得好幾個隔壁屋的同學也摸黑過來擠在她們床上聽完了才肯回去睡覺,因此現在她們宿舍的人都喜歡春天。
所以隻要春天願意她可以找一萬個話題跟萬虎聊天,萬虎當然毫不例外地被春天的口才征服了,同時他也感覺到了春天的善意,他甚至為春天對自己的熱情而感動,他願意用同樣的熱情來回報春天,所以到了假期結束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並且互相囑咐開學後一定要常常通信聯係。
春天還邀請萬虎可能的話夏天到大連來找她玩,他們可以一起去海邊。在春天的描繪中大連是個無比美好的城市,毗鄰大海,空氣濕潤,開放式的公園裏綠草茵茵,她的學校依南山而建,長長的石頭台階一層層依次向上伸展,台階兩旁種滿了各色小花,在她們的宿舍樓下有一棵大大的玉蘭樹,而德語係的教學樓前還長著一株木芙蓉,總之單是她們的校園就已經美不勝收了,更不要提黑石礁,老虎灘,這些城裏著名的景點了!
萬虎的眼前仿佛展開了一幅絕美的畫麵,一個跟幹燥多風沙的煤城完全不同的城市,他認真地動心想要去大連找春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