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大唐盛世
第一章 兩個婚禮
正月十六，中國的大年算是徹底過完。各地大大小小的車站裏，都是人潮洶湧，擠著返校的學生、回老家過年後返回新家的人們和離家的打工仔。
在中國中西部的珍禽市市東通往九曲溪的一條柏油公路上，卻是另一番熱鬧景象。路兩邊的法國梧桐樹的白色的枝幹上掛著大紅的燈籠，路上有許多輛豪華小汽車和豪華大巴，人們都穿著過節的衣服，喜氣洋洋地在九曲溪橋前下了車。九曲溪橋橋欄上纏著紅綢布和紅綢布做的大紅花。
橋的另一邊人山人海，寬寬的平展的路麵上有很多穿著漢服的人，這陣勢像是在拍電影。
“吉時已到，啟程！”隻聽一位穿著紅色漢服的高個子年輕男子一聲大喊，喜慶的嗩呐聲一下子直衝雲霄。循聲望去，隻見橋邊的田地裏整齊地站著上百個穿著紅色漢服的男人，雙手舉著纏著紅綢布的嗩呐非常一致的一邊吹，一邊晃著身子。
路的中間是三輛裝潢豪華的大馬車，特別是第一輛，車頂像是一個皇冠，金光閃閃，車身是紅顏色為主調有著許多金色的圖案和裝飾。每個馬車都有四匹紅色健碩並戴著大紅花的馬拉著，馬夫也穿著紅色的漢服，帶著官帽。
馬車後麵是六匹同樣是紅色但更加健壯的高頭大馬，馬上是六位穿著紅色漢服的年輕男子。為首的那位大概二十多歲，高大肥碩，他身上紅色的長袍上鑲著金邊和多個形態各異的金色遊龍。他密密的一頭短發不知是染過，或是由於周圍紅色的反光，也閃著棕紅色的光澤；他的臉圓圓胖胖，遠遠看去就像一張肉餅。那些以為是在拍電影、趕來看熱鬧的人開始罵起來：這是那個缺德王八蛋導演或者金主的兒子，長成這樣還能演男主？馬隊後麵是幾十個也穿著漢服的男男女女，像是群眾演員。
馬車馬隊和“群演們”緩緩走著，後麵跟著那賣勁兒地吹著、整齊地搖擺著的嗩呐隊。旁邊有十幾位攝影師，端著或扛著長長短短的相機，不停地拍照或錄影。
撒滿紅色花瓣的路麵漸漸升高，大概二十多分鍾之後，隊伍來到高坡上的一棟豪宅前。
這個宅院足有四個足球場那麽大，宅院的周圍是一圈三米高的黑色鐵柵欄，柵欄的底部是有著精美雕刻的過膝高淡青色石墩，每隔一丈多遠，有一個和石墩同樣顏色和材料建成的的石柱。石柱和柵欄一樣高，上麵也有許多精美的雕刻。內宅靠近柵欄有一圈長勢旺盛的青鬆，已經高出了柵欄許多，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宅內的一切。
宅院的大門朝南，是厚實的黑色鐵柵欄大門，高過圍牆，上麵有精美的花鳥山水圖案。門前是一大片掛著紅燈籠的櫻花樹，櫻花正在怒放，像是一大片粉紅色的雲霧。
有許多來看熱鬧的人都認出來了，這是陝西著名的企業家、全國人大代表呼延鼎的家。現在進行的是呼延鼎的獨子呼延鑫銘的中式婚禮。
在這個地方，櫻花一般在農曆三月底才盛開，為了能給這場婚禮助興，呼延家花了八十多萬請專家讓這四十棵櫻花樹提早兩個月開了花。人們一邊看著櫻花，一邊感歎：現在這個時代，錢真是萬能！
呼延鑫銘和那幾位也穿著漢服的年輕男子進了大門，準備迎親。
呼延家住的是一棟三層有八個臥室的歐式別墅，主體是乳白色，由上等石材和大理石建造，牆壁、屋簷、和門窗有許多精美的花紋和鳥獸雕塑。整體看起來威武雄壯，又富有細節。第二層和第三層都有一個涼台，坐在上麵，可俯瞰整個珍禽市以及周邊的青山綠水。
別墅的正門朝南，門前是寬廣平整的草坪。為了這場婚禮，在草坪的中央特意搭建了一座唐宮大殿。雖是臨時搭建的建築，看起來也金瓦飛甍，雕梁畫棟，非常氣派。宮殿的正門和宅院的大門之間鋪著紅色的地毯。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隨著婚禮司儀非常煽情的幾句詩經詩句，從第一輛馬車裏走下一位戴著鳳冠、穿著紅色鑲著金邊和金色飛鳳圖案漢服的女子。女子二十多歲，身姿婀娜，五官清秀，皮膚白嫩。
“舍惠妃！舍惠妃！”有人大喊。
是的，這位就是在《末代唐皇》裏扮演舍惠妃的演員季潔——這場婚禮的新娘。
人們也很快認出來，穿著漢服的俊男美女婚禮司儀是當地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辛巴和甘媚。
季潔在幾名穿著紅色漢服的年輕女子服侍下，上了一台金光閃閃的花轎，有八個穿著紅色漢服的男人抬著，在歡快的嗩呐聲、和司儀們煽情的詩句裏，進了宅院。
進院後，季潔在一名年輕女子的攙扶下下了轎，另外幾名年輕的女子立即給她披上了一件鑲著金邊、許多隻金色鳳凰和多種珠寶的霞披，霞披的拖尾足有一丈多長。呼延鑫銘走近季潔，兩人手裏拿著中間有繡球的紅綢布，緩緩向宮殿的大門走去，後麵跟著6位“侍女”，這架勢像是新皇登基一樣。
跨火盆，越馬鞍，經過兩道風俗之後，新人進入了宮殿。裏麵也布置得精美華麗，金光閃閃，無處不彰顯出富貴和闊氣。
禮台上坐著雙方的父母，他們也都穿著漢服。呼延鼎兩鬢已經斑白，但一張臉棱角分明，兩道劍眉之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和他的兒子呼延鑫銘看起來非常不一樣。呼延鼎的鼻梁很高，眼窩有些深，他的長相確實印證了有些史學家的說法——呼延家族有胡人基因。呼延鼎坐在一張裹著紅綢布的椅子上，好像腿有疾患，旁邊不遠處放著他的輪椅。挨著呼延鼎坐著的是他的妻子雲疏。盡管是坐著，但穿著緊身紅色漢服的雲疏好身材一覽無餘，她五官精致，皮膚白淨細膩，頭發盤在頭頂，看著既年輕又嫵媚。 另一側坐著的是女方的父親季汗堯和母親邱書敏。季汗堯頭發烏黑，麵目清秀，看著像個年輕的書生；邱書敏有著一張銀盆大臉，身材微豐，肌膚如雪，也看起來相當年輕。
在婚禮司儀那朗朗上口的詩一樣的主持台詞裏，新人行過了三拜九叩之禮，婚宴開始。在大廳裏，有七八桌，都是兩家的至親好友和當地及省裏的政要人物。外麵有好幾十桌，是兩家的遠親、同事、下屬、員工和從墨屋縣呼延鼎老家趕來的鄉親。一時間，桌上觥籌交錯，笑語喧嘩。
此時，在近兩千公裏之外的中國南疆三亞市的海邊也正在舉辦著一場婚禮。
這是一個西式婚禮，在豪華的 名為孔雀東南飛的海邊大酒店裏舉行。婚禮現場是在酒店外的花園裏，主色調是白色，枝幹銀白有著淡青色玻璃葉片的場景樹林，掛滿了銀白色閃著亮光的雪片，看著像是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婚禮場地中心的高大拱門綴滿了白色的鮮花，拱門前方有幾排白色的椅子，椅背上有許多閃著亮光的銀白色小星星。有3名專業的攝影師在周圍不停地拍照和錄影。
新郎穿著一套世界著名品牌布萊奧尼公司的黑色西服，打著墨藍色的領帶。他的發際線特別高，有些禿頂，但五官端正，皮膚油光發亮。隻是起身和走路的他有些滑稽，他要先伸出右臂向右前方傾一下，然後再伸出左臂向左後方傾一下，像是在跳機械舞。
新郎的名字叫達航，小的時候左小腿骨得過軟骨瘤，做過手術後，左腿的生長受到了影響，成年後，左腿比右腿短了四指，盡管穿著由廠家定做的矯正兩腿高度的鞋子，他走起路來還是不穩，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自信。在優美歡快的莫紮特的鋼琴曲《費加羅的婚禮序曲》裏，達航一瘸一拐地來到場地中央的拱門前，和高大英俊的婚禮司儀握手說笑。
司儀充滿激情地介紹著新郎：“你們見過天才嗎？今天你們有幸就見到了一位，他就是我們的新郎達航。沒有一點基礎的他不到一年就拿到了一個新西蘭工商管理碩士的學位，更是五年之內把自己一手創建的達人生物科技公司從兩名員工發展成了國內最有名的生物科技公司之一，在北京、上海和廣州都有分部。”
在場的來賓一陣歡呼和掌聲。
這時，伴郎和伴娘依次入場。司儀趁著這個時候介紹了幾位坐在前排的嘉賓。他走到一位五六十歲的男子身邊介紹說：“這位是新郎的父親達仕昌，甘肅綠洲國家重點分子生物學實驗室的創始人！國際知名教授！博士生導師！全國人大大表！真是老子英雄兒好漢！” 西服革履的達仕昌站起身，微笑著向大家揮手，人們的眼光都聚焦到他身上。達仕昌身材十分高大魁梧，四方臉，五官端正，臉上也和他兒子達航一樣油光發亮，沒有太多皺紋，隻是頭頂全禿了。
司儀接著介紹了達航的母親貴素芳。貴素芳穿著一身藍色的禮服，戴著有鑽石的金項鏈、金戒指和金耳環，雖不是特別漂亮，但看起來雍容華貴。接下來，司儀又介紹了坐在達仕昌另一側的一位老年白人男子和新娘的母親。這位白人穿著一套黑西服，打著紅色的領結，頭發已經幾乎全白了，笑眯眯的。“這位是來自美國的世界聞名的卡特教授，達教授的好友，他特意飄洋過海來參見這場婚禮。來點掌聲好吧！”在場的來賓又是一陣掌聲。新娘的母親苗嬋高高的個子，穿著一身紅色的禮服，臉上的皮膚都有些粗糙，看著比貴素芳顯老。在山西一個小縣城工作的她顯得有些拘謹，當司儀介紹她時，她尷尬地站了一下。
五位穿著灰色西服的伴郎和五位穿著淺粉色禮服的伴娘站好位置後，新娘的父親宮正良挽著新娘入場了。
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身材高挑，麵容嬌媚，顏值一點不輸上麵婚禮裏的季潔。婚紗出自世界頂尖婚紗品牌寶諾亞，做工精細，質地上乘，設計精巧，完美地凸顯著新娘的好身材。
新娘新郎的相貌實在太不般配，周邊一些看熱鬧的人們心裏不由地想，這新娘肯定是個沒有什麽文化的花瓶美女。但接下來司儀的介紹令這些看客和來賓們大吃了一驚。
“你們見過美若天仙的女博士或女科學家嗎？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們的新娘宮悅心。這顏值一點不輸一線女明星，才學也配得上達家的書香門第！這兩人真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是的，宮悅心確實是位女博士，她的導師就是達仕昌。
聽著司儀拖著戲腔的介紹， 來賓又是一陣掌聲和歡呼。
接著，新郎和新娘相互宣讀自己的結婚誓詞，交換戒指，然後被宣布為夫妻。因為新娘比新郎高，當司儀要求新郎和新娘親吻時，達航一手摟著新娘的腰，一手摟著新娘的脖子，點著右腳尖，把嘴使勁往上舉，可宮悅心好像下意識地把頭向後勾著，場麵十分尷尬。最後宮悅心好像意識到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大家的目光和相機的鏡頭，她低了一下頭，快速地親了一下新郎。
接下來是舞會，奏樂的是本地知名的樂隊，樂隊的主唱是獲得過全國選秀冠軍的燕語聲。達航拉著宮悅心的手，看著穩當了許多，他隨著音樂不停地滑稽地扭動著；宮悅心好像沒有什麽興致，敷衍地晃著身子，不時地向自己左手上那枚有著鴿子蛋大小鑽石的戒指看去，好像那裏是唯一令她開心的地方。伴郎和伴娘們，還有一些來賓們也成雙成對地跳起來。當第二個曲子開始時，達仕昌也拉起貴素芳跳了起來。
不知是受不了看著自己才貌雙全的寶貝女兒和一個殘疾人在一起，或是由於其他原因，宮悅心的父母起身離開了婚禮現場。眼尖的達仕昌看到後，趕緊追了出來。宮正良夫婦說想去一下廁所，於是達仕昌領著他們兩口子來到大酒店一樓的衛生間。達仕昌和他的家眷以及他們所裏的許多研究生和工作人員已經在這裏住了四天了，他們是在這裏召開了一個分子生物學新進展的會議，他們在這裏的一切費用都由他們的科研經費出。卡特教授是他們邀請來的，達仕昌不僅給他提供了所有的費用，還給他做的一個講座提供了不菲的報酬。
宮正良和苗嬋去廁所後，達仕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查看自己收到的短信，突然，他啊了一聲從沙發上癱落到地上，手裏的金色超大蘋果智能手機咣當一聲墜地，並遠遠地滑到對麵牆角。這時宮正良正好從廁所裏出來，看到這一幕嚇壞了，他跑到達仕昌跟前，大聲喊：“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有人暈倒了。”
讓我們再回到呼延家的婚禮上。雖然午飯時間已過，孩子們都饑腸轆轆，鬧著叫著讓上菜上飯，但餐桌上的大人們酒興正濃，劃拳行令聲、笑聲和爭吵聲混雜在一起，非常喧鬧。季潔不喜歡這樣的場麵，她找了個借口，獨自離開，來到他們的別墅內。她剛在一樓大廳內的一張白沙發上坐下，看到呼延鼎由一位年輕的男家政服務員推著也進來了。
“爸，您怎麽也出來了？”
“那次中風徹底讓我長了記性，我現在是滴酒不沾。你知道我們陝西人的規矩，在那裏不喝酒那行，所以我逃了出來。你們年輕人，喝一點沒事兒，去熱鬧去吧。”
還沒有等季潔回話，呼延鼎的手機響了。
呼延鼎拿出手機，放到耳邊，問了一聲你是哪位，然後他突然往前一栽，從輪椅上掉了下來，黑色超大蘋果智能手機滑落到季潔腳下，季潔大驚，大聲喊：“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有人暈倒了。”
一位是商業界的精英，一位是學術界的名流，這兩位除了都出自革命老區，都是全國人大代表這些共同之處外，互不認識，毫無瓜葛。因為這一天是老黃曆上的黃道吉日，他們都選擇了這一天給自己的獨子辦婚禮，也沒有什麽稀奇，但巧合的是，在兩家的婚禮進行中竟然出現了這驚人相似的一幕。 更稀奇的是，導致這一幕發生的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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