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2020年2月（三）
看著值機窗口招呼她過去辦手續，白雨菲心情複雜地朝他們擺手。
這輩子，為父母養老送終，把小川撫養成人，終於任務都完成，也該輪到自己為太子還債了。好在，跟單位請假到三月份，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三月時，櫻花開了，太子應該康複，疫情也該過去了。
所有人都慌不擇路奔向撤僑機場急著離開武漢這孤島苦海。白雨菲卻提起行李，三步並作兩步地與人流相背而行，向回城的方向飛跑。
奈何，偌大的機場廣場居然沒有一輛車。
白雨菲於是來到候機樓外，想看看有沒有來送行的車，可是左等右等都沒有。唉，該趕飛機的一大早就來了，現在夕陽西下，怎麽可能還有人來。白雨菲開始焦急起來。
這時，一架飛機從白雨菲頭頂呼嘯而過。白雨菲看到機身上的加拿大軍方標誌，心裏的決心更加坦然。
忽然，白雨菲的電話響起，是遠在美國的小川要求對話。
“媽媽，上飛機了嗎？”小川關心地問。
白雨菲整理好心情，帶著抱歉跟小川說：“我決定暫時留在武漢，這次不走了。”
小川焦急不解：“Why?你不是已經到機場了嗎？”
該怎麽跟小川說呢？ 白雨菲隻好解釋：“有個對媽媽來說很重要的人，他現在出了車禍受了傷，需要手術需要有人照顧，我想留下來照顧他…你…能理解媽媽嗎？”
小川似懂非懂，反問道：“Your…ex?”
沒有讓他成為我的男朋友，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白雨菲悠悠地歎口氣：“I wish he was.”
掛上小川電話，過去的二十年與太子的一幕一幕在白雨菲眼前重現。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眼神拉絲，每一次巧合般的見麵相遇，每一次命運般的分開兩地。
這時，白雨菲的手機又響起。這次是不認識的號碼。就怕太子那邊出事，白雨菲趕緊接了電話。
白雨菲深吸一口氣，木呆呆地接通電話：“喂？”
“是我，王泰之。”
一聽到太子的聲音，白雨菲差點沒摔倒，趕緊扶著柱子站穩。白雨菲激動得帶著哭腔問：“你！？怎麽樣啊？”
“我沒事…”太子輕聲地說，憔悴而疲累，“飛機聯係好了嗎？什麽時候飛…”
“你…真的…沒事？”謝天謝地，白雨菲控製住情緒，抹了抹眼角的不知是喜是悲的液體，“袁媛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我…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你不要管我！”電話那頭異常堅定而焦急，“飛機到了嗎？你趕快走…”
“我不走！我現在不走，以後也不會走！”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著我！白雨菲急了，“薛阿姨都告訴我了…你為了我在 911 時受了傷，現在又為了我不顧危險來武漢。如今，你受傷這麽重…無論於情於理，我都不能丟下你…”
白雨菲心想，活到這個歲數，還矜持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說：“反正如今…我單身，你一人，不如攜手伴紅塵，一起並肩度餘生。”
“…可是——”太子猶豫著。
“是是是，我是喜歡你的長相，可我更喜歡跟你在一起！”肯定是現在他燒傷嚴重，怕連累我，白雨菲立刻掐掉他拒絕的小火苗，搶著說，“你放心，無論你是毀容還是殘疾，我都會一直照顧你，不離不棄。從今往後，至死方休…”白雨菲徹底破罐子破摔，“太子～你就從了民女這一回吧～!”
白雨菲說完，等著太子感動得喜極而泣。
這時，電話那頭無聲了幾秒的太子忽然淡淡笑了起來：“我真的沒事，是他們弄錯了。”
呃？眼淚還掛在臉上呢，白雨菲呆呆地定在那裏。
王泰之這才娓娓道來：“說來太巧，我在倉庫卸貨時碰到大胡子…”
“大胡子？”白雨菲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一中的，同濟醫科大畢業後就留在了武漢。”
“哦哦哦…”經王泰之提醒，白雨菲這才想起來。
“大胡子和司機裝好車後，他們的車子卻一直打不著火。那倉庫位置偏僻，封城期間又叫不到拖車和機修人員。所以，我讓他司機開著我的小貨車把兩個醫院的物資先送過去。司機返程時再從市裏帶上搶修和拖車設備回來。我呢，也正好可以和大胡子聊會天，二十幾年沒見了。”
“所以…你…全程…都在倉庫？”白雨菲一字一字地確認問。
王泰之回答：“是啊，大胡子的司機把物資運到兩個醫院，但在返回倉庫途中出了事。”
原來，出車禍的是大胡子的司機。因為開著王泰之的車，起火後證件燒損，麵目全非，警察按照車輛登記信息找到王泰之援助的醫院，才誤以為是當天出車的王泰之出事了。
“那…小鄭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啊？”白雨菲埋怨起來。
王泰之不疾不徐地說：“昨天我下了大夜班後就忙著送你去機場，把手機忘在醫院的衣櫃裏，所以沒接到小鄭的電話。我和大胡子在機場倉庫聊著聊著忘了時間。後來，大胡子接到醫院電話時，才得知司機和小貨車發生車禍的事。我就去聯係小鄭，怕她著急。”
怕小鄭著急，你就不怕我著急？
“真的假的？”白雨菲生怕又被太子套路了。
“真的～我現在就在用大胡子的手機給你打的電話。”太子輕鬆地說，“要不，我讓你和大胡子聊聊？”
“不用了！”白雨菲惱羞成怒地說拒絕，氣急敗壞地想著該怎麽收回那通露骨表白。
剛才，是誰給我的勇氣？梁靜茹嗎？
不，是薛阿姨。
此刻的白雨菲隻想著，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把我十分鍾之前說的話全都刪掉！憑什麽寫信是我第一個寫，表白還是我第一個說？！白雨菲已經尷尬地腳趾要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廳。
“我不能跟你多說了…”太子忽然壓低聲音說：“祝你，一路平安。”
經協調，最終，白雨菲和十幾名沒有趕上第一輪撤僑飛機的加拿大人，上了當天晚些時候的美國撤僑飛機，輾轉回到了加拿大。
白雨菲回加拿大後的隔離期間，時不時收到王泰之發來關切的問候。盡說些沒用的，白雨菲的電話表白沒有直接回應，心裏始終意難平。
兩周的隔離結束，白雨菲終於回到了家。可是麵對冷清的房子，孤獨感油然而生。白雨菲不由自主給王泰之的微信上打了一行字“莫待年華漸老，太子娶我可好?”
剛發出去白雨菲就後悔了，趕緊撤回。這會兒國內正是深夜，他肯定沒看到。
信息撤回了，白雨菲剛覺得心安，卻赫然看到微信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白雨菲心想，完了，他一定看到我的那行字了，是不是覺得我在求婚？顏麵盡失。
隻見，王泰之回了一句“待到天下無疫，定要娶你為妻”。
白雨菲激動地趕緊截屏取證。以太子的君無戲言，這截屏絕對可以做呈堂證供。反正我的信息撤回了，截屏的隻有太子的這句。
哈哈，太子，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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