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遊記（四）

 

非遊記（四）

星辰大海的航行，日出日落，聽海浪，望明月，擁抱海風，和宇宙的距離那麽近，忘了時間和空間。

在Argostoli靠岸，海水如翡翠碧綠，又清澈見底，水中有數不清的小黑魚，想不到“繞池閑步看魚遊”的情景這裏也有。不遠處山巒潑墨如黛，在藍天碧水間綿延，隨著如煙流水繚繞起伏。海岸上詩人Nikos Kavadias的雕像正在凝望大海，他目光深邃著沉思，仿佛正在想念那個胸口上有著刺青的朋友，也說不定他自己的胸口就有塊刺青，他回憶的是自己的一段戀情。刺青是一位中國姑娘的名字，他曾經深深地愛過，然而愛人已離他而去。

A Chinese tattoo drawn on your chest

How ever you burn it, it won’t come off

They said that you have loved her once

In a sudden fit of a blackest fever

他愛過她的黑頭發黑眼睛吧，狂熱的愛是抹不去的，是刻在心頭的刺青。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心頭的刺青吧，他又是誰呢？

海麵平靜的幾乎沒有波瀾，那些小黑魚逡巡著在原地遊蕩，前方的小橋把小城和海麵上的小島連在一起，水中豎起白色的尖塔形建築，是這座城市的地標。繞過橋梁離開海岸線，向城市的方向走去，看見一家坐滿本地人的咖啡館。雖然上午十點已過，咖啡館裏照樣坐滿了高談闊論的人們，很多人在抽煙，慢慢地呷著咖啡，他們的世界沒有趕著去上班這件事。在日本工作的時候有同事說，你看客戶辦公室靠窗坐著的那位年長的人，他被稱為“坐在窗前的人”，意思是他並沒有工作可以做了，但是還可以留在公司裏，坐在窗前喝茶，望著窗外度過他的一天，這樣的一天一定特別漫長，而此時咖啡館裏的人他們的一天一定非常愜意。

城很小，在山海間布滿餐館、商店和教堂，偶爾還有一兩間不會有訪客的博物館。經過一家很別致的咖啡館，在涼棚裏坐下，我點了一杯ice espresso，不加糖，不加奶，荷瑞不喝冷咖啡，多熱的天也要喝卡布奇諾。侍衛是個戴眼鏡的小夥子，他的英文很好，希臘年輕人的英文都很好，他們是歐盟後成長起來的一代，英文遠遠好於他們的父輩，這是歐盟後的一個進步，歐洲人彼此之間不再有交流的障礙。小夥子送來我們的咖啡和搭配的點心，一份橙子味蛋糕餅，一份用酒和杏仁做的硬的點心，酒的味道類似於朗姆酒，點心的樣子和意大利的Cantuccini餅幹很像，口感也差不多。把這種餅幹在咖啡裏稍微沾一下，咖啡的苦味和酒的醇香，以及杏仁糖的甜味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從舌尖擴散到整個口腔，圓潤而不失甘冽，頓生吟風弄月的好心情，幾乎要拍案大呼：“拿酒來！”

惦念著橋對岸的小島，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經過一家餐館，下午時分依然座無虛席。靠近看時，原來都是年輕人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好幾個女孩子的鼻翼上嵌著鼻飾，有的就在鼻子的中間拴著一個環，真想套了繩子拉著她走，也有幾個全身上下布滿刺青的，確實有刺中文字的，一個是“艾莎”，大概是女朋友的名字，還有一個刺著“愛”。詩人Nikos Kavadias胸口上的刺青是什麽呢？

喜歡這些年輕人，在窗口的高腳椅上坐下來，指著一份他們幾個人圍著吃的一份類似於意大利Lasagna千層餅的東西問是什麽，小姑娘說是千層蛋糕，裏麵有奶油、巧克力、果醬、水果、蜜糖、酸奶酪……我專業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老天爺，大概有三四千卡路裏，而且剛剛吃了點心，現在甜東西實在吃不下了，所以不吃也罷了，喝點涼的，來杯鮮榨的橙汁。

磨磨蹭蹭地到了海邊，太陽消耗盡了我們的好奇心，我問荷瑞：“還去對岸的島上嗎？”

回答是：“你說呢？”

於是手牽手在陽光下夢遊般地蹭回遊輪，上船的時要過安檢，客服人員禮貌地問我們：“玩的開心嗎？”我們嗯嗯哈哈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歸途中、電梯裏遇到許多和我們一樣筋疲力盡的人，與戰敗的散兵遊勇無二。愉快的旅途有詩意，還有人困馬乏……

2022年10月13日星期四

海岸上詩人Nikos Kavadias的雕像正在凝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