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火車上的故事（下集）（七）
五月的夜晚悄悄來臨，燈火閃爍的街道充滿著柔情蜜意，世界成了深藍色紗幔裏的一篇浪漫童話。白天的暑熱漸漸消散，一陣陣微風耐心地撩撥著夜色，宛如情郎用他的含情脈脈悄悄打動鐵石心腸的戀人。不一會兒藍色的紗幔被微風敲打出了零零碎碎的縫隙，斑斑點點的星光就從這些縫隙裏露出來。白色的月亮默不作聲地掛著，天上人間都成了溫柔鄉了。
李牧晨嚷著要和姐姐睡，三個大人把兩個孩子安置好了，郝文堅決不肯讓明輝睡沙發，所以小青他們關了房門讓郝文在客廳裏睡下。樓上的人家還在開著窗子很大聲音地看電視，這倒為小青他們說話提供了掩護。
明輝和小青麵對麵躺在床上，夜風吹進來，芙蓉色的紗簾隨風飄動發出沙沙的響聲，明輝說：“今天賣冰棍的老太太說我兒女雙全，好福氣。咱們要是再有個兒子也挺好，要不咱就再生個兒子？”說著湊上來撫摸著小青柔滑的肌膚。
小青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腳，指了指門，說：“要死啊你！”
小青給明輝講郝文和李子林的事，明輝摟著小青安靜而驚訝地聽著。等小青說到最後，明輝酸溜溜地說了一句：“看你以後還羨慕別人的博士老公不？”說著，他用力在小青的脖子上親了一下，小青推開他又指了指門，明輝無奈老老實實地躺下。小青歎息了一聲說：“可憐的郝文！”
明輝說：“這個，我可以幫忙！”小青還要踢他，他按住了小青，深情地親吻著她。小青看見他的額角已經透出幾絲白發，就心疼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睡意慢慢爬上心頭，小青依偎著明輝小孩子一樣安穩地睡去。洪明輝摟著她嬌小的身軀，想著他們的好，想著郝文的困境……
一連三天小青和明輝都打不通郝文家的電話，開始時電話占線，後來一直是打通了沒有人接聽。郝文來的時候是星期五的早晨四點多鍾，到了星期天的傍晚小青有點兒坐不住了。她對郝文說明了這幾天自己和明輝一直聯係不上李子林，開始郝文還很生氣地說不管他，愛怎樣怎樣，可是後來小青提醒她說李子林在機械廠倒閉那陣子有過抑鬱症，她擔心李子林會不會出什麽事，郝文聽了就不再嘴硬，而是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了，他們決定第二天一早送郝文回深圳。
郝文不讓小青陪她回去，她知道小青的學校還沒有放暑假。可是小青他們不放心郝文一個人帶著孩子，洪明輝讓公司裏的一個司機開了他的車送他們母子二人，明輝暗暗叮囑司機一定要送到家裏，看見沒事再回來，如果有事立刻給他打電話。
司機帶著郝文他們開車走了，小青去學校，洪明輝帶著女兒一起去上班。幼兒園放假了，在小青放假之前的這段時間小雪由爸爸帶著，明輝工作忙的時候就把她交給一位女員工看著，這樣的安排他們一家三口都已經習慣了。
明輝沒有車，早上的天氣很好，他帶著女兒走路去公司，順便看看路過的兩家自己的便利店，明輝差不多每隔一兩天都要到店裏去轉一圈。
父女倆從家裏一出來就淹沒在都市繁忙嘈雜的喧鬧裏。小雪蹦蹦跳跳地走著，她喜歡和爸爸在一起，爸爸遠不像媽媽有那麽多的規矩，她扯著嗓子跟周圍的喧囂比賽，磕磕絆絆地大聲念著店鋪招牌上的字，把青青便利店念成媽媽便利店，然後開懷大笑。洪明輝特別寵愛小雪，他要把自己小時候得不到的都給女兒，而他自己小時候吃的苦一丁點兒也不讓女兒經受。每當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用這世界上所有慈愛的父親特有的眼神看著小雪，比葛朗台看金幣的眼神還要滿足貪婪。
過了解放橋不遠有一家青青便利店，便利店的門口有個汽車站，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有很多人在等汽車。小雪數著站牌上的數字，10路，21路……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明輝看見車站亭子上陶陶居的廣告，昨天在陶陶居看見的那個清潔工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他為自己一時想不起那個人到底像誰而有些奇怪，同時更奇怪為什麽這個形象總在自己的心裏揮之不去。
就在洪明輝跟自己的思想較勁的時候，一個老婦人牽著小孫子從他們身邊經過，小孫子晃晃悠悠地走著，嘴裏嘟嘟囔囔地說：“奶奶慢點走！”小男孩的話音未落，洪明輝的心像被尖銳的利器紮了一下似的，他站住了腳步。小雪看見爸爸停下來，她也停下來站在那裏看著爸爸。洪明輝一下子抱起小雪衝到馬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他們昨天吃飯的上下九陶陶居。
一路上，他的心情如漲潮的海麵一樣波濤洶湧，他一會覺得就是，一會又覺得不可能，緊接著他又說服自己非常可能。他的人生經曆有太多看似不可能的巧合，然而都發生了。因為撿到錢而遇到吳先生，從此命運改變；因為替老吳先生給朋友幫忙，在火車上巧遇了小青從而收獲愛情；和小青因為誤會而分手後差不多一年後竟然在東京遇到了小青，而且就在她的姐姐家裏。這麽多從概率上看沒有萬分之一可能的事情，樁樁件件地發生在他短短三十八年的人生裏，洪明輝的心裏燃著一把大火，他急切地要去陶陶居看看。
注：文章配圖是我這次旅行中拍攝的（遊輪上的Tiramisu）
（未經作者同意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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