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火車上的故事（下集）（四）
小青聽郝文講述她和李子林之間發生的事，她跟著郝文一起流眼淚，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兩個好朋友之間從來都是郝文強大，小青柔弱，總是郝文對小青說：“別怕，有我呢！”
在小青的眼裏郝文和李子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令她羨慕的完美結合。他們兩個人都天資聰穎，郝文在學校的時候幾乎是不需要讀書就能得第一名的。兩年前，郝文打電話告訴小青李子林要去美國讀博士的消息，她們倆激動得在電話裏又哭又笑了好半天，小青一直堅信郝文和李子林是琴瑟和諧的神仙眷侶。
其實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兩個不願觸及的地方，或是為了一段愛情，或是為了今生不可化解的矛盾，或是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無論如何這個地方被層層疊疊地緊緊包裹著，唯恐一不小心碰到了就會鑽心地疼痛，這種痛無藥可救，更難與人訴說。小青的心結是洪明輝，她愛明輝，但是明輝的文化水平不能讓人恭維，這終究是一個短處，是一個遺憾。熱戀的時候明輝在小青的眼裏是一個神話，可是有了女兒以後她逐漸體會到兩人之間的文化差異帶來的諸多不便。
小青教女兒說英語洪明輝聽不懂，爸爸問女兒她和媽媽說的什麽，女兒就問爸爸為什麽不會說英語，洪明輝打岔說媽媽會了爸爸就不用會了。小青當著女兒的麵不好說破，但是她心裏暗自生氣：“哼！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要學英語來著，還說要給我用英文寫信！男人的鬼話全都不能信！”
女兒背誦唐詩給爸爸媽媽聽，每次洪明輝都不無驕傲地說：“我女兒會這麽多首唐詩，真了不起！”那時小雪不過隻會幾首諸如“鵝鵝鵝，曲頸向天歌”之類的兒童款唐詩罷了，小青就恨恨地想：“哼！會一首就比你爸會的多！”
吃飯的時候小青對女兒說吃飯不要吧唧嘴，女兒說：“爸爸有時侯還吧唧嘴呢！”小青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那是因為你爸吃美了！”女兒就說：“我也吃美了！”
洪明輝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有一點不自在，假裝瞪起眼睛說女兒不許和媽媽頂嘴。晚上女兒睡了，小青不給他好臉色，他隻好陪著笑臉和小心跟小青說：“我現在吃美了的時候已經非常少了，隻有吃麵條的時候才美一回！”小青無奈，隻說以後吃麵條的時候也不許美，洪明輝指天賭地地發誓絕不再犯，但是小青知道一定還會再犯的，有些習慣就像雞打鳴、狗會叫一樣改不了的。
郝文的嗓子已經啞了，她絮絮叨叨地哭一會，又停住哭泣說一陣子她和李子林之間的往事，說到他們曾經多麽好，又恨李子林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到傷心處發誓和李子林一刀兩斷，說了狠話卻又哭了，說自己不能沒有他。小青和郝文認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情緒失控，原來女人遇到男人變心時反應差不多都是一樣的。
小青趁著郝文去洗手間的空隙給郝文家裏打電話，她想看看李子林是不是在急著找郝文，可是電話一直占線。小青看了好幾次手機，並沒有未接電話，她想李子林一定知道郝文在自己這裏。
忽然想起去年郝文去過美國，小青見郝文從洗手間回來就問到：“你去年在美國發現他有什麽不對頭嗎？”郝文用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白皙細長的手指在自己的鼻子上劃來劃去，這個動作是小青熟悉的，這是郝文在思考。郝文的丹鳳眼微紅，圓潤豐滿的嘴唇微微地張開，她小巧的鼻子因為哭泣而堵住了不能呼吸，小青忽然意識到大家平常都忽略了郝文的美，可是美又怎樣，李子林還是變心了，不僅變心，而且還……
郝文去美國的時候見過本傑明，那是一個周末，李子林說他的同事請他們吃飯，在一家泰國餐館裏見到了本傑明。本傑明高大英俊，而且彬彬有禮熱情周到，他說自己是從小跟父母一起移民到美國的。郝文很高興李子林有這樣一個朋友，因為她一直擔心在生活上不太會照顧自己的李子林在美國會感到孤單，遇到什麽事情沒有人幫助，所以分手的時候她非常誠懇地對本傑明說她非常高興李子林有了他這個朋友。本傑明的回答讓郝文非常感動，他說：“我會照顧好子林的！”可是郝文怎麽會想到本傑明真地照顧著李子林，而且是從頭到腳，從裏到外。
小青怯怯地說：“我問你，你可別生氣！”她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說出口，而且她不太確定李子林和那個本傑明在一起到底意味著什麽。她想起最近剛看的電影《夜奔》，猜想電影裏兩位男主人公纏綿悱惻的情感糾葛大概跟李子林他們很像，小青替郝文難過，可她也替李子林難過，她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替李子林難過，她覺得如果明輝在就好了，他一定比自己有辦法。
看見郝文輕輕地點頭，她就接著說：“你在美國沒發現子林，他，他那方麵有什麽不同嗎？我是說，你倆那個，那個，夫妻生活方麵。”
郝文苦笑了一下，說：“他從來都是那樣的，就連剛結婚的時候也是敷衍了事，要不我們怎麽結婚這麽多年才有的李牧晨。我一直以為他是頭腦發達，四肢無力，所以從來都不強求他，怎麽知道，原來……”說著又哭了。
小青想起來他們剛結婚後不久一起去桂林旅行，那時洪明輝像是撒開韁繩的野馬一樣，小青總怕被住在隔壁房間的郝文他們聽見而不好意思，洪明輝則說他們也一樣忙著沒工夫聽他們倆在幹什麽。現在郝文說李子林敷衍了事，她擔心自己和明輝都被郝文他們聽去了，臉微微地有些紅了。但是很快她把自己從回憶裏拉回到了現實中——怎麽辦，郝文該怎麽辦？
洪明輝打來電話，問她們能不能一起去吃飯，郝文說不想吃東西，小青說：“你這樣又哭又鬧的把孩子都嚇壞了！”她想著吃了飯讓洪明輝把兩個孩子都帶去兒童公園玩，這樣她們可以單獨再談談下一步該怎麽辦。
他們跟洪明輝約好了餐館見，小青催著郝文洗臉梳頭，她自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給李牧晨也洗了臉。臨出門的時候郝文說：“吃飯的時候別說這事，你和南蠻子背著我的時候再說，要不我臉沒處擱了！”
注：文章配圖是我這次旅行中拍攝的（希臘Rhodes島古城裏的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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