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死藤酒》

《死藤酒》

 

 

        金秋十月的夜晚,月明星稀,寒鴉站在枝頭上,時不時的哀鳴著。劉小蔫獨自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抽著悶煙。此時,他拿著香煙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而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張醫學診斷書。那緊縮的雙眉,直勾勾的眼神,一看就是攤上事了。原來他的父親劉老蔫的腸胃一直不好,最近有些便血,於是去湘山醫院看病。之所以選擇湘山醫院,是因為哪裏的網評特別好。看著網絡上的五星評價,以及那些治愈後的病人的一張張充滿了喜悅的臉,小蔫經過反複對比,最終決定帶上父親去看病。

        今天張醫師給開出來的診斷書,說是腸癌,需要封閉肛門,做大腸改道,才能治愈。他用手機一查,這可是一個不可逆的手術,做完後,老蔫一輩子都要背著屎尿袋過日子了。他開始也很猶豫,就想問問張醫師有沒有其他保守的療法,張醫師卻說,如果他不信任這家醫院,那就另請高明,隻是這病要是耽誤了,就不是屎尿袋的問題了,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此時,小蔫還在陽台上思索著,如何把這個殘酷的結局告訴他父親呢。在屋裏一個人喝著悶酒的劉老蔫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兒子進屋,心頭也是一緊。他猛的喝幹了杯裏的二鍋頭,那強烈的熱酒潤的他的喉嚨一陣的刺痛。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後,老蔫站起身,打開陽台的門,也來到了陽台上。他看到正在發呆的小蔫,罵道:“發什麽呆,看你這個樣子,和死人有什麽兩樣。這診斷書寫的什麽?讓俺也看看。!”

        小蔫還想敷衍幾句,說:”爸,沒事,沒事,你沒嘛大毛病,沒事,沒事。“ 說著,就想把診斷書向身後藏。

        比猴都精的老蔫,一下子就看出了門道。他一把搶過了診斷書,帶上自己的老花鏡,把診斷書看了又看。半天後,他向小蔫示意要來一根煙。小蔫說:“爸,你都戒煙好久了。” 不過看到他爸瞪了他一眼,也就乖乖的遞上了一根煙,同時用自己的煙給老爸對了個火。

        老蔫說:“這就對了嘛,當兒子就要有兒子的樣子。子不是曰嘛,父父子子!兒子聽爸爸的,肯定沒錯。你快把這診斷書給我燒了,別讓你媽媽看看,我這輩子也活夠了,現在這世界啊,有兩個逃不開的命運。一個是俄羅斯的核武器,一個是咱們的核酸。都是沒完沒了,無盡無休。我啊,受夠了,活夠了。早晚也是死,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夕有煙今夕抽,走,老爸在鋪底下還藏著一瓶茅台。文革的時候,我插隊在西藏,認識了當地的一個薩滿。一次放羊遇到了大風暴,機緣巧合,我救了他一命。最為回報,他送給我一根死藤。說這個泡酒喝可以通靈到來世。我就用這死藤泡了那瓶茅台。一輩子都沒舍得喝。走,兒子,今天咱們爺倆喝個痛快。 

         也不知喝了多久,一瓶茅台已經空空如也的掉在了地上。老蔫、小蔫父子倆東倒西歪的也躺在了地上。夢中的老蔫,感覺自己騰雲駕霧,來到了半空。在那裏,神醫扁鵲正在恭候著他。老蔫一看神醫,趕緊上來說:“神醫救我。我還不能死。家裏的婆娘不會掙錢,兒子也沒有工作,我要是死了,他們可怎麽辦啊?” 扁鵲笑著說:“ 你信我的話嗎?” 老蔫說:“我當然信了。當年您給桓侯診斷的故事,我還記憶猶新呢。您說疾病在表皮,喝點湯藥就好了,在血脈裏,用針灸也能治療,在腸胃裏的話,喝湯藥也能治,就怕深入骨髓,就無藥可救了。可惜桓侯不聽啊。您告訴我怎麽治,我肯定聽的。“ 扁鵲笑道:”哈哈,沒想到幾千年過去了,還有人記得這件事情啊。我看了你半天,覺得你沒病。之所以你腸胃便血,是因為運動少,喝酒多的原因。我看現在人們,天天封閉在家,除了做核酸不能出屋,沒菜吃,還不讓開窗通風,造成室內空氣汙濁,你想想,不吃青菜,不運動怎麽能大便通暢呢?你要是能做到飯後百步走,此病也就自然好了。”

         老蔫說:“可是現在醫生拿著現代科學儀器判定我是癌症,需要做大手術啊?”

         扁鵲說:“ 哎,可歎啊,當今世界科技進步了,診斷的手段多了,可是醫者之心卻沒有了。以前的醫生,觀其外知其內,從表醫裏,而斷肝腸脾胃。那時候治病救人是本分。後來呢,醫生看的病人多了,醫者之心少了,也就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再後來了,醫者之心就沒有了,不論是頭疼、腳疼,都開始封嘴。搞一套大理論,把病情說的特別嚴重,讓病人擔驚受怕。診斷也多用虎狼之藥。治好了是說自己是神醫,對症下藥,治不好說病人病的太重,無力回春。雖然醫師不學無術,但口蜜腹劍,一口的江湖話語,讓病人無話可說。可是到如今呢,個別醫生的良心壞了,醫者之心變成了豺狼野心。為了多賺點錢,生生把沒病說成小病,把小病說成大病,把大病往死了治。更有甚者,不論什麽病,都按癌症治,從救人的醫師變成了殺人的豺狼。你這次很不幸,就遇到了這樣的醫生。你要是信我,就多運動,少飲酒,多吃粗糧,多吃青菜,此病無藥自愈。”  說完這些話,扁鵲在老蔫麵前幻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而喝了酒的小蔫,則在空中遇到了孔子。 小蔫看到孔聖人,說:” 聖人啊,你說您那個時代是禮懷樂崩的時代,無仁義可講,隻能講理。可是我怎麽覺得過了2000多年,我現在的這個年代連理都講不了了呢?“ 

        孔子說:” 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你要覺得你的地方不好,可以跑啊?“ 

        小蔫說:”可是我愛我的國家啊,您說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也是要我們堅守嗎?“ 

        孔子說:“ 給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當年孟子小的時候,老被他父親打。後來孟子就來問我,該怎麽辦?我就說,孟子啊,你該跑。你愛你的父親,就不應該損壞他的名聲。他老打你,要是有一天他把你打死了,他也要吃官司,也要一命抵一命。那時候是在愛你的父親嗎?你是害了他!所以當你父親打你時,你就該跑。等你父親氣消了,改正了,你再回來。你這麽做也是保全了你父親的名聲。小蔫啊,父子的關係是這樣的,你和國家的關係也是這樣的。如果國家老實往死了治你,你就應該跑,這樣也是在保全國家的名聲。等國家氣消了,你再回來就好了。按照你們現在的說法,當潤則潤啊!“

        說完這番話,孔子也從小蔫的視線裏消失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老蔫父子都從夢中驚醒。兩人正要相互訴說各自的奇遇,突然電視裏傳來一個新聞:湘山醫院的張醫師因為涉嫌嚴重違法,已經被相關部門收押、調查。聽到這責新聞,鬥大的汗珠子,不自覺地從小蔫的頭上流了下來,不知是暗自慶幸還是後怕,複雜的心情塞的父子兩人胸悶氣短,呆在那裏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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