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麥子,稗子和鐮刀》

《麥子,稗子和鐮刀》

 

 

     1939年的7月,初夏的夜晚,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田,綠油油的一片。勞苦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都回家吃飯去了。麥子們則在田地裏熱絡的聊著天。

     高麥青說:要說吧,我最恨鐮刀,最愛鋤頭了。鋤頭一直幫咱們鬆土,助咱們紮根。可鐮刀呢?就知道割、割、割。大家說對不對。 

     矮麥青說:我最愛挑水的扁擔了。大老遠看到搖搖晃晃的扁擔來了,就知道咱們哥幾個有水喝了。有時候挑來的是大糞,那就更好了。

     “我聽隔壁麥田從美利堅引進的洋麥種說,那邊都是水龍頭直接在土裏澆灌,麥子們能天天喝個飽。而且土地是輪耕的,土壤很肥,吃的老好了!” 粗壯的麥苗說。

     “切,那有什麽用,等結了果,還不是被割的命? 再說了這麽好的地方,他怎麽不呆著,到咱們這喝西北風來了!” 瘦小的麥苗回應道。

     “哎,這你就不懂了,咱們就是這命,天上麻雀飛,地裏老鼠竄,小的時候被風雨欺負,長大了被鐮刀割。種在哪兒,人說了算,結出的果還被人吃,咱們老了,變成了杆,還要當柴火燒!這一輩子不容易啊!” 高麥苗說。

     “就是,就是,誰問過咱們麥子同意不同意啊?” 眾麥苗齊聲說。

      在一旁默不做聲的稗子聽了眾麥子的話,不屑的說:“誰叫你們太有用了,果實能吃,秸稈能燒,全身是寶。看我們稗子,有毒,誰吃了肚子疼,所以能在路邊自由的生長,從不怕被割。”

      矮麥子回懟道:“你要是運氣好,生在在荊棘裏,深山裏,沒有人活動的地方,還能自由的生長。隻可惜那些地方水、肥都不足,你想吃的飽,長得大也是不可能的。生長在我們周圍,雖然能沾點我們的光,但是人類把你視為仇敵,恨不得把你連根拔起,在踏上一萬隻腳,讓你不能翻身。”

      稗子說:“ 我被連根拔起,你不也是嗎?等你果實累累的時候,不也是被連根拔起嗎?我隻是比你早走了一步。你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咱們做植物的就要遠離人類,遠離鐮刀。離他們遠點,雖然沒有肥水的滋潤,但是卻有天地的滋養,自由自在,自生自滅,我們結果就為了繁衍後代,不是讓人吃飽了沒事幹的。”

      壯麥苗說:“我們的結局還是不一樣的。我們的果實,雖然大部分被吃掉,但是還有一部分被留做種子,保證子孫的延續。而你呢,還沒有長大就被割掉了,生怕你的子嗣和我們的孩子混在一起。”

      突然,地上躺著的一把生鏽、沒把手的鐮刀說:“ 你們別吵吵了。你們兩類其實都是勝利著。聽說西方的聖經裏就描寫過你們,中國的古書上也記載了你們。這就說明你們兩類的子嗣都從古延續至今。從宇宙的角度看,站在那些早就滅絕了的物種的角度來看,甚至對那些即將滅絕了的物種來說,你們都是高級的勝利者。為什麽呢?因為麥子有用,人們特意的保持你們物種的延續。而稗子雖然無用,但是外表和麥子很像,你們占了麥子的光。而我們鐮刀呢? 無聲、無息、無父、無母,造出來就要來割麥子,割稗子。誰問過我們願意嗎?到頭來,你們的子嗣還活著,你看看我,從鋒利到鏽鈍,再到腐朽,就被人無情的扔在地上了,最終默默無聞的消失在塵土裏。可是誰又能體會我的感受呢?”

      鐮刀的一番話,讓大家都陷入了思考。突然一陣猛烈的炮擊聲響起,麥子們倒下一大片。一名國民黨士兵慌忙躲進了這濃密的青紗帳。一隊日本兵操著麥子們聽不懂的語言嘰裏哇啦的怒吼著,在麥田裏搜索著。看到這,麥子們挺直了腰,用葉子護住了氣喘籲籲的士兵,稗子特意的沙沙作響,把日本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來。不一會,大部分日本兵都順著稗子的聲響向遠方奔去。隻有一個日本兵留在原地拉屎。鐮刀特意靠近了國民黨士兵,士兵一看,順手拿起鐮刀,在麥子的掩護下,悄悄地向日本兵靠攏,突然手起刀落,把日本兵和他的屎都當作肥料留在了麥田裏。過了好一會兒,大兵從剛才的驚慌失措中緩過神來,他吃了幾口尚未成熟的、剛剛掛滿了漿的麥子,嘬了嘬了稗子稈裏麵的水,然後把鐮刀插在後腰上,再撿起了地上日本兵留下的步槍,頭也不回的向抗日前線奔去了。

       紅日初升,一束陽光照到生鏽的鐮刀上,竟然反射出了五彩繽紛的光芒……(完)

 

 

多餘的話: 聽聞《隱入煙塵》全麵下架,心中特別的可惜。這是一部創造了奇跡的電影,幾百萬的投資,上億的票房。裏麵這幾句台詞讓人深思:對鐮刀,麥子能說啥;對啄它的麻雀,麥子能說啥;對磨,麥子能說啥;被當成種子,麥子能說啥。哎,麥子縱有百般的無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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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韭菜呢? -廢話多多- 給 廢話多多 發送悄悄話 廢話多多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02/2022 postreply 05: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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