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釣太平洋鯖魚

美國東海岸至少有兩種鯖魚,即大西洋鯖魚(Atlantic mackerel)和西班牙鯖魚(Spanish mackerel)。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幾年美國東海岸又多了一種鯖魚,即大西洋鯖魚(chub mackerel,中文又翻譯成花腹鯖魚)。為了能把太平洋鯖魚釣到手,我和老周把船釣大西洋鯖魚的日子定在二0一九年的夏日,即七月三十一日,上船的地點位於新澤西州(State of New Jersey)的某一碼頭。對於釣客來講,沒有釣過的魚種就是他們夢寐以求希望釣到的魚種。

那次船釣輪到我開車。當我在墨一樣黑的夜裏來到老周家時,老周已經把他的魚竿,冰箱和背包放在了他的家門口。我剛停下汽車,老周便悄無聲息地從他家的大門口溜了出來,臉上帶著玩童們常有的喜氣。看來,這次船釣老周比我更上心,更積極。

在路上,我雙手抓著方向盤,兩眼炯炯有神注視著前方,腳板不時地輕輕壓在油門踏板上,讓汽車車速保持在政府規定的限速之上,但不超過十英裏,這樣,即便被警察發現也不會被抓著罰款。與此同時,我和老周便天南海北地聊起天來。有時候,我倆因為政見不同而爭得麵紅耳赤的,最後為了平息這種無休無止的爭論,老周總是高姿態退讓一步。不過,上路後過了一個多小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隻見老周一歪頭竟然睡了過去,過了不到十分鍾,老周竟然酣睡如泥。

在老周的影響下,我的睡意也來了,開始不停地打哈欠。沒辦法,我隻好喝起提神的紅牛能量飲料,並聽著我從國內帶來的紅歌一百首,其中,許多歌曲都是我童年和少年時代聽過的歌。不是我喜歡這些紅歌,而是這些紅歌能勾起我的回憶,而回憶會驅趕我的睡意,帶給我的是一串串塵封的往事,有滿足,也有後悔,更有遺憾,並在我的心中,勾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青春般的湧動。唉!人要是活著沒有那麽多的後悔和遺憾那該有多美好啊!

就在我哈氣連天的時候,碼頭竟然出現在眼前,我急忙睜圓了眼睛,提起精神東瞧西望。當我看見那條快船的時候,一位矮胖子迎麵走來,我迅疾地放慢車速,並打開車窗與來人打招呼,這才發現這位矮胖子是那條快船的水手,負責安排釣客們停車的地方。於是,我在他的指點下把我的汽車停在麵積不大的停車場一角。

碼頭的早餐

我剛把汽車停穩當了,我旁邊的老周突然先知先覺般挺直了腰杆,兩眼圓睜,目光炯炯,精神得宛如下山的猛虎。他也不說話,推開車門就跳了出去。然後,他叫著嚷著讓我打開汽車後備箱車門。

緊接著,他從汽車裏抽出他的兩根魚竿,一轉身就往那條快船疾步走去。顯然,他是想早一點上船占有船上的好釣位。我便昏沉沉地搖著腦袋,用手揉著睡眼,望著老周的背影低聲叫道:“上船後別——光——顧著——你自己,也替我——占——一個——好釣位。”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還故意拉出了長腔。老周聽罷也不回頭,隻是揚了幾下手臂。

老周走後,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早上五點鍾不到,離快船離開碼頭竟然還有兩個多小時。

之後,我拉著冰箱,背著背包,手提魚竿來到那條快船上,這才驚然發現你來得早,別人比你來得更早。船上的好位置已經插滿了魚竿,船艙裏也傳出了熱鬧的人聲。就在這時,老周耷拉著腦袋走了過來,滿臉都是嗒然若喪的神情,仿佛一不留神丟了心愛的物件似的。我剛想開口,老周用懊喪而低沉的音調,說:“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船尾的好釣位都被別人占去了。”老周說話時還無奈地聳了兩下肩膀。

我慌急地問道:“我們的釣位在哪?”

老周不情願地用手往船的左側離船角不遠的地方指了指。

我一看樂得眉笑眼開,心想:“除了船尾的兩個角外,這已經是這條快船上最好的釣位了。你老周竟然不滿足,還真有點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味道呢。”

我快步上前把老周的一根魚竿從船幫上的插竿洞眼裏拿出來換上我的魚竿。然後,我拍了拍手,用表揚的口吻對老周說:“老周,你幹得漂亮。選得釣位非常不錯。”

“你這話當真?”老周的眼睛裏突然射出了帶著喜色的光澤,他還故意扭了扭他那不那麽豐滿的屁股。

“這還有假。”我說話同時還輕輕拍了兩下老周的肩膀。然後,我在前,老周隨後慢步走進了灑落著暗黃色燈光的船艙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條快船在釣客們的喧嘩聲中開始搖擺,顯然船兒開始行駛。我睡眼惺忪地抬頭朝船艙外看了看,天色已經大亮。我趕緊起身走出了船艙,隻見在火紅色的朝陽映照下,蔚藍色的天空裏塞滿了條狀白雲,像極了一隊隊穿著白色海軍服的戰士,而我們腳下的那條快船正朝著位於出海口的一座大橋徐徐地駛去。我急不可待地從褲兜裏拿出了手機對準那片難得一見的景色便拍起照來。

一出碼頭,我們的快船便在發動機那震耳欲聾的呼嘯聲中朝著海天一色的遠方疾駛而去,與此同時,大大小小的水花開始不停地拍打在甲板上,不一會,快船被濃濃的水氣包得嚴嚴實實,濕乎乎的潮氣開始不停地往我的脖子裏鑽,煩得我不得不再一次走進船艙,並像一袋沉重的水泥一屁股跌坐在一張條形軟椅上。然後,我閉目養神,期待著快船早早到達釣場。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快船的馬達聲突然變得有氣無力,像一位過度勞累的老人在喘息,毫無疑問釣場已經到了。緊接著,我和老周都揚眉吐氣,都精神抖擻,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跟在眾人的後麵心急如火地來到各自的釣位前。這時,我和老周的魚線末端都綁著專門用來釣鰹魚和鯖魚的四盎司重的銀色鑽石擬餌(diamond jig)。我搶先一步從插竿洞眼裏抽出我的魚竿,然後四處觀望。好嗎!快船上所有的釣客都各就各位,神氣十足,搖頭晃腦,手提魚竿做出了隨時可以甩竿的姿勢。這真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就在快船拋錨之時,幾位水手分別從冰櫃裏拿出數個一摟粗兩尺長的用鐵絲編成的籠子,裏麵裝滿了被打碎的魚餌,英文稱之為chumming stick。然後,他們分別把這些chumming stick懸吊在船頭,船尾和船中間兩側的水中。

不知道為什麽,快船拋錨後船長不停地調整快船在水中的位置,簡直沒完沒了了。急得許多釣客的眼睛裏直冒火。我旁邊的老周更是心急。一時間,他皺眉蹙額的德行仿佛分髒時突然遇到了難題。這還不算完,他一會兒唉聲歎氣,一會兒不停地跺腳。最後他操著不耐煩的調兒小聲對我說:“今天船長怎麽了?拋錨後調整船在水中的位置還要用這麽長的時間?”當時我也心急。聽了老周的牢騷話後,我雙眉緊蹙的同時把頭點得飛快以表示同意,並在心裏想:“船長啊!船長!難道把船兒調個方向有這麽難嗎?你知道嗎?你在這方麵花費時間越長我們釣魚的時間就越短。”

就在我們望眼欲穿的時候,船長終於拉響了釣魚的鳴笛。緊接著水麵上響起了劈裏啪啦擬餌入水的聲音,讓人聽了心花怒放。

根據我過去釣大西洋鯖魚的經驗,拋竿後,我先讓我的擬餌沉到水底。然後,我慢慢地轉動一圈漁輪,停下來挑動竿尖七八下,再慢慢地轉動一圈漁輪,再停下來挑動竿尖七八下,並重複上述的動作,直到把擬餌拉出水麵。不過,我,老周和旁邊的釣客努力了半天竟然沒有一位釣客釣到一條魚。“難道船長沒有找到魚窩,水下沒有我們要釣的鰹魚和鯖魚?”就在我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成群結隊的太平洋鯖魚竟然衝出了水麵,個頭還非常大。就在這時,隻見一位老者把擬餌甩出去十幾米遠,擬餌一入水他便不停地轉動漁輪,盡量讓他的擬餌貼著水麵遊動。也就是過去了幾秒鍾,一條大個頭的太平洋鯖魚從水裏衝了出來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擬餌,緊接著,那位老者吃力地拉著已經彎成半個圓圈的魚竿,並用力轉動漁輪。看到這種情況我的心猛地一緊:“原來鯖魚魚群活動在海水的中上層。”想到這裏,我扭頭就往船艙裏跑。進了船艙後,我翻起了我的背包。當我從背包裏拿出兩個我用黃色鹿尾毛做的fishing teaser(在本文裏簡稱鹿毛鉤)的時候,我滿意地笑了。我曾經用這種鹿毛鉤釣到過無數的鰣魚,我想用它釣鯖魚一定也好用。

也就是一轉眼的工夫,我像捧了兩個價值過萬的古玩似地捧著我的兩個寶貝又回到了我的釣位。看到我神神兮兮的樣子,老周的臉上都是嘲笑的麵容。當時,他眼睛也斜了,嘴巴也歪了,就差一點笑出聲。看到老周非常搞笑的樣子我卻視而不見,因為我的心思都在釣魚上,都在我手中的寶貝上。雖然我心急如焚,但我的動作熟練,不一會我便把這兩個寶貝分別綁在離我的鑽石擬餌一尺和兩尺遠的引線上。之後,我用挑逗的眼神睇了老周一眼,言外之意:“你就等著瞧好吧!”緊接著我雙臂一用力,我的擬餌帶著我的那兩個寶貝飛出去十幾米,瞬間消失在起伏跌宕的海水中。於是,我抓住時機不停地搖動漁輪,讓我的擬餌和我的兩個寶貝,盡可能遊動在中上層的海水裏。出乎我意料,我把我的擬餌和我的兩個寶貝拉出水麵之前,魚兒竟然沒有咬鉤。我並不氣餒,相反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沉住氣,再甩一竿。我就不信魚不咬鉤。”就這樣,我甩出第三竿後隻轉動了幾圈漁輪便感覺到啪地一下,魚兒咬鉤了。你別說咬在魚鉤上的魚兒發出的力氣還真不小,一時,竟然拉得我東倒西歪,逼得我不得不屏住呼吸,還拿出了練武的架勢。我還在心裏憤憤地想:“小小的鯖魚竟然敢挑戰起漁魂王了。”在釣魚上我一上心,上鉤的魚兒竟然沒有了力氣。也就是過去了兩分鍾,當我把魚竿高高提起的時候才發現我竟然一竿釣到了兩條大個頭的太平洋鯖魚,並且這兩條太平洋鯖魚都緊緊地咬在了我的兩個寶貝上。接下來不得了了,我竟然時不時地把大個頭的太平洋鯖魚釣了上來。我無意中一歪頭,沒想到老周竟然向我投來煩躁和求助的目光。我急忙問道:“老周,你釣了多少條鯖魚?”

老周把雙手一攤,聲音裏還帶了點哭腔,說道:“我釣了半天一條魚也沒有釣到。”緊接著,他唯唯諾諾地小聲問道:“你能不能給我兩個你用的黃色鹿毛鉤?”老周說話的聲音裏竟然還隱藏著那麽一點自輕自賤調兒哩。

“當然可以了!”我看到老周陰沉沉的臉兒突然閃出了喜色,又說:“我的鹿毛鉤都在我的背包裏,你自己去拿吧!”

老周聽了我的話後,點頭哈腰的同時一閃身竟然鑽進了船艙裏。後來據老周講他打開我的背包沒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我的寶貝——鹿毛鉤。

之後,老周手拿我的鹿毛鉤回到他的釣位,歡得就像剛剛被老師表揚過的小學生,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神氣。看到老周歡喜的樣子我就在心裏想:“人的喜樂哀愁之間的變化怎麽會這樣快哪?剛才老周還嘟嚕著嘴,一臉的怨氣,仿佛被人打了一頓。怎麽一轉眼歡得竟然像跳出圍欄的俊馬?”

老周的手腳也夠快的,他隻用了幾分鍾就把兩個鹿毛鉤綁在了釣組上。接下來老周便學著我的樣子甩竿,然後勻速轉動漁輪。不過,事情並不像老周期待的那樣,在接下來的七八分鍾裏他竟然沒有釣到一條魚,而我卻收獲了兩條大個頭的太平洋鯖魚。一時間把老周給急得圓圓的臉蛋簡直像一個熟透了的紅蘋果,他還不停地給我送來求救的“媚眼”,意思是說:“我怎麽就釣不到魚呢?你快來幫幫我。”搞得我不得不用撫慰的語氣對他說:“千萬別著急。好事多磨嗎!”最後,我不得不從老周手裏接過他的魚竿親自示範給他看。沒想到老天爺給力,在我示範的過程中我竟然為老周釣到一條太平洋鯖魚。

不得不說老周心靈手巧,他一下子就悟出了用鹿毛鉤釣太平洋鯖魚的訣竅。在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竟然釣到大個頭的太平洋鯖魚二十多條。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就在我和老周釣魚在興頭上時,船長拉響了返航的鳴笛。我急忙從褲兜裏拿出手機看了看,已經是中午一點多鍾。就在這時,老周像變戲法似地從身邊拿出了一瓶椰子汁飲料硬硬地塞在我的手中,緊接著他又遞給我一包牛肉幹。沒多久,我也把我帶來的花生米和餅幹放在了老周的手裏。

在快船返航的路上,我逢人就問他或他們釣魚的結果。釣得好的釣客收獲太平洋鯖魚二十幾條的,而釣得不如意者則收獲太平洋鯖魚七八條。在近五十名的釣者中,用釣到魚兒的數量來判斷,顯然我和老周是這次船釣的佼佼者。

在回家的路上,老周餘興未盡。他提出下個星期能不能再船釣一次太平洋鯖魚。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這才讓我有了一次慘痛的教訓,一次讓我耿耿於懷的慘痛教訓。唉!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我釣的太平洋鯖魚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