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火車上的故事
作者——董蘭丫
（二十）百口莫辯
第二天天還沒亮，徹夜未眠的洪明輝就起來了，他洗漱之後沒來得及回宿舍去取他給小青的禮物，叫了出租車直奔小青的家。本來他精心籌劃過他們見麵的場景，禮物也是反複思量後買的——一個精致的小提琴八音盒，他本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他打算到了小青家的附近找一個公用電話打到小青家樓下的傳呼電話，等到她下來接電話的時候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他還沒有打算去見小青的家人，他想等到更好的時機，他想等到自己比現在更好的時候再去見他們，可是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洪明輝到達小青家樓下的時候還不到七點，天還黑蒙蒙的，但是他迫不及待地跑上樓去。開門的是小青的爸爸，借著門廳裏射出的燈光他認出洪明輝就是昨晚餐館裏的那個小夥子，他稍微遲疑了一下說：“你找誰？”
洪明輝昨夜裏準備了一大堆的話要跟小青說，此時看見小青的爸爸他的臉就紅了。他不敢直視小青的爸爸，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小青在家嗎？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小青的爸爸上下打量著洪明輝，說：“你等一下！”然後他輕輕地把門虛掩上。
北方冬天的早晨是最冷的時候，一陣陣寒風從外麵鑽進來，讓清早出門的人直打冷顫，可是洪明輝在樓道裏等得出了一頭的汗。過了好長時間門才又開了，小青走出來了，她臉色蒼白，眼睛因為哭過而紅腫著，她把那個會眨眼睛的娃娃遞給洪明輝，洪明輝的心咚咚咚地跳，他覺得他的耳膜幾乎被自己的心跳給震破了，他覺得整棟樓都能聽見他的心跳，他聽見小青用顫抖的聲音說：“你走吧！”他剛要去拉小青的手，可是她隨著話音已經猛然轉身回去並把門在她的身後緊緊地關上了。
洪明輝想喊小青的名字，他想把一腔的愛、委屈、鬱悶，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都喊出來，但是他沒有喊，他又按了門鈴，還是小青爸爸開的，他上下打量著麵前的這位年輕人，然後很平靜地說：“你還是走吧！”
洪明輝不知道自己怎麽到的街上，他的世界在小青關上門的那一刻崩塌了。父親出走、母親遠嫁、哥哥離家去入贅、舅舅被人打死、和尾叔在廣州分別，洪明輝的世界總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撕扯著，但是那些力量雖然強悍卻還不足以打爛他的世界，它們隻能撕破一個洞，那個洞很深很痛，但是那個洞慢慢地會再被其他的東西填滿，雖然填滿的地方顏色斑駁凹凸不平，然而世界還在。
他病了，茫然無助地躺在宿舍裏，小吳先生以為他感冒了就讓秘書給他買了感冒藥送來，中午的時候還過來看他，勸他好好休息，等好了再回紮龍去。
這麽多年一個人在外麵生活，洪明輝幾乎從來不生病，現在他頭痛欲裂，他閉著眼睛想心事，但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昨晚到今晨發生的一切在他的感覺裏非常不真實，他不相信自己和小青就這樣結束了。他想起來再去找小青，但是他起不來，他感覺天旋地轉。
小青也病了，她的世界在她看見洪明輝和晶晶在一起的那一幕時就天塌地陷了。她躺在床上，分明還聽得見他對自己說的海誓山盟，感覺到他溫暖堅實的擁抱。可此時，她的心裏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麵和電影，裏麵全是洪明輝和那個女孩，他們擁抱，他們親吻。小青，一個女孩子關於愛情的想象此時都成了洪明輝和那個女孩主演的電影，她自己卻成了觀眾。她哭泣，她憤怒，她傷心，她恨他，她又還想他，她恨著自己，她為自己難過。
從學校回到家裏，小青無時無刻不想念著明輝，媽媽讓她把剪子拿來，她去廚房拿了一把小刀遞過去；爸爸問她想吃什麽東西他去買，小青說：“行！”
爸爸媽媽開始嘀咕小青是不是戀愛了，整天心神不定的。他們旁敲側擊地問小青學校裏有什麽同學關係比較密切沒有，小青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她想等有更好的機會再把洪明輝介紹給爸爸媽媽，她想等到他更好的時候再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家人。
“現在都不需要了！”她這麽想著，淚水浸濕了她的頭發和枕巾，她想起那次在老邊餃子館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大手裏流淚，想起他給自己講的他的過去，難道都是假的嗎？他為什麽要騙自己呢？
三天之後，小青收到洪明輝的來信：
“親愛的小青：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你是我的主宰。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自從遇見你就成了最富有的人。我有很多的話要跟你說，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你還想聽嗎？
我知道自己沒有你那麽好，你是那麽純潔而美麗，但是我正在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即便不能像你一樣好，至少有你在那裏我便隻能越來越好，你還願意帶著我嗎？
相信我，小青！你看見的都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我愛的人隻有你，你能原諒我嗎？
你的明輝”
回到紮龍不久，洪明輝收到小青的來信，隻有短短的幾行字：“我的世界簡單透明，我不懂什麽叫逢場作戲，我隻相信我親眼看見的。祝你們幸福！”小青把他們當成了一對戀人，洪明輝急的跺腳發瘋，但是怎樣才能跟小青解釋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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