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又釣到大比目魚

吉米船長喝了一口咖啡,一轉身來到船頭,三下兩下就把拴著快船的繩索解開。然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往駕駛艙儀表盤旁邊的一個洞眼裏捅了兩下,船尾的兩個大馬達頓時發出了隆隆的響聲。吉米船長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我們五人已經坐了下來。然後,他輕輕朝前推了一下操縱杆,這條快船便徐徐地前行,並在靜靜的水麵上劃出數道美麗的水紋,柔軟得就像少女披肩的長發。

當這條快船駛出這個馬蹄形碼頭時,吉米船長把操縱杆又輕輕地往前一推,這條快船竟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音像發怒的雄獅,並以每小時二十五海裏的速度朝著楠塔基特海峽(Nantucket Sound)的深處奔去。

美麗的碼頭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麵前一望無際的大海風平浪靜,與海況預告的場景根本不吻合。顯然,有時候海況預告並不準確。看到這樣好的海況我喜從心來,故意操著細細的調兒,對著我旁邊的吉米船長,說:“看來今天的海況最適合漂釣。”

“難說。”

“為什麽?”我不解地問道。

吉米船長用帶著狡黠的眼神看著我,說:“今天是滿月,水流會很急。”吉米船長說完把頭探出了駕駛艙,他的灰黃色的頭發在勁風中飄動,他額頭上的幾條刀切般的皺紋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吉米船長的這句話簡直像一盆涼水澆在了我的那顆熾熱的心上。

當時,我們的快船在藍色的海麵上猶如一匹奔馳的俊馬,而我們卻像技術高超的騎手,在藍色的海洋上躍馬揚鞭,瀟灑自如。當我看到眼前起伏跌宕的大海,看到遠處的快船在海麵上蹦蹦跳跳,來回穿梭,看到成群的海鷗唱著歌兒自由自在地在我們頭頂上盤旋,我的心突然放開了,心想:“管他哪,釣魚釣得多少對我來說又有什麽關係哪?現在最重要的是享受大海呈現給我們的美景,多享受一秒是一秒,機會難得啊!”

一個多小時後,吉米船長放慢了快船的速度,顯然,釣點到了。我們周圍除了藍天就是大海,沒有一條漁船,仿佛我們是這片大海的擁有者。當我看見身邊到處都是歡笑的浪花的時候,當我的耳朵裏塞滿了風歌浪語的時候,我的心被偷走了,人世間一切煩惱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過多久,吉米船長關閉了馬達,漂釣開始了。因為那三位康州小哥第一次跟著吉米船長釣魚,在開釣前,我反複囑咐他們一定要不時地放魚線,這樣才能釣到更多魚。一時間,我竟然變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太太。

不得不說吉米船長選擇的釣點魚真多。我的鉤著魷魚肉的釣組剛沉到水底魚兒便不停地咬鉤,我卻手握魚竿不動聲色,像沒事人似的。憑著我多年經驗,像這種頻率快,力量不大的咬鉤基本上屬於小魚騷擾,不是呱呱魚就是小鯛魚。而大個頭的黑海鱸或者大個頭的比目魚咬鉤後會拉著釣組亂跑,你想不揚魚竿收魚線都不行。

突然,船尾傳來了康州老裏的笑聲。我好奇地看過去。哇!老裏竟然一竿釣到兩條大個頭的黑海鱸,目測每一條黑海鱸都超過了三磅。過了沒多久,老裏竟然哼起了家鄉小調,奇得我又瞟了他一眼,沒想到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老裏又收獲兩條大鯛魚,每一條至少有兩磅重呢。難怪老裏高興得忘乎所以。

就在我為老裏釣到大魚而高興之時,水下的魚兒不高興了,竟然把我手中的魚竿拉成了一道圓弧。我趕緊用左手緊緊抓住魚竿,與此同時,我的右手便吃力地搖起了漁輪。過了也就是兩分鍾,當我把釣到的魚兒拉到水麵時,我的心兒猛地一緊。我的天啊!我竟然一不留神釣到了一條長度超過二十寸,重量至少有四磅的黑海鱸。我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雙臂一用力非常從容地把那條大個頭的黑海鱸挑在了甲板上。就在這時,我旁邊的老汪和那位忘記姓名的康州朋友也哇哇叫了起來。我好奇地看過去,嘿!真不錯!他們與我一樣,也釣到大個頭的黑海鱸。

第一輪飄釣下來這條快船上的五位釣客個個身手不凡,都釣到大個頭的黑海鱸和大個頭的鯛魚。

在接下來的三輪漂釣中我們釣到的魚仍然是大個頭的黑海鱸和大個頭的鯛魚。因為當地政府有限製,每人每天隻能留長度在十六寸或以上的黑海鱸四條。所以,我們不得不把釣到的三磅以下的黑海鱸統統放生。

然而,在第三輪漂釣結束後,我有些著急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三輪漂釣已過,為什麽連比目魚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要知道比目魚可是我們這次船釣的目標魚啊!”想到這裏,我把帶著疑慮的眼光射向了吉米船長,並與吉米船長帶著喜氣的眼光碰撞在一起。我正要開口,吉米船長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衝著我微微一笑,說:“漁魂王,你不是要釣比目魚嗎?下一個釣點的水下都是你想釣的比目魚。”

“你這話當真?”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你吉米船長再牛,在釣魚上再有經驗也不至於想釣什麽魚就有什麽魚吧。”為了表示不相信,我還故意在我的眉心擰出了稻草紋。

吉米船長上下打量了我兩眼,眼神裏充滿調皮的神情。緊接著,他哼了一下鼻子,說:“不信,你釣釣看。”然後,吉米船長歪著頭,鼻孔朝天,臉上都是自信的彩光。

第四輪漂釣開始還沒有過去兩分鍾,船尾的康州小王激動地叫了起來,仿佛出門一不小心跌坐在金山上。顯然,他先人一步釣到魚了。我急忙放眼看過去,隻見小王一邊嬉皮笑臉,一邊用力搖著漁輪,這意味著上鉤的魚兒的個頭一定不小。一時間,緊張得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小王眼前的水麵看。過了沒多久,我興奮地叫了起來。小王竟然釣到了一條長度至少有二十寸的比目魚。緊接著,吉米船長興衝衝地來到小王的身邊,把手中的抄網在水麵上劃了一下,便把小王釣到的那條比目魚拉到了甲板上。我剛想誇小王幾句,老汪和老裏竟然同時哇哇叫了起來。我急忙扭頭看向他倆,沒想到他倆的躺在甲板上的魚鉤上都鉤著一條大個頭的比目魚,其長度都超過十八寸。當時,把老汪給美得竟然搖動起他那不豐滿的小屁股。還真讓吉米船長說著了,這個釣點水下的比目魚真多。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水下的魚兒就是不咬我的魚鉤,第四輪漂釣下來我竟然沒有釣到一條魚,而船上其他四位小哥都釣到比目魚,尤其是小王竟然釣到大個頭的比目魚三條。當時,我憂心忡忡,臉拉得老長。當我的含著心酸的眼光與吉米船長微帶苛刻的眼光交織在一起時,吉米船長對著我無奈地聳了聳肩,兩手往左右兩邊一攤,意思是說:“別人都釣到比目魚,你釣不到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當時看到吉米船長這個樣子尷尬得我真想一頭紮進海水裏藏起來。看到別人頻頻上魚,我卻釣不到魚兒,我心裏難受極了,這種難受的滋味就像被人無緣無故地當頭打了一棒,還是重重的一棒,委屈死了。

當吉米船長開動他的快船時,我像一坨鉛重重地坐在了我的冰箱上,並開始檢討起在上一輪漂釣中我可能出現的失誤。

我記起來了,上一輪漂釣中我的確遇到幾次魚兒重重的咬鉤。該不會是因為我太性急,過早地揚魚竿收魚線,錯過了上魚的最佳機會?根據我以往的經驗釣比目魚最關鍵的因素就是不能急,讓魚兒把帶餌的魚鉤吞進肚子裏,拉著魚線跑的時候再提魚竿收魚線也不遲。想到這裏,我用手掌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瓜。就在這時,旁邊的老汪驚叫起來:“漁魂王,你沒事吧?”

我抬頭看了一眼老汪,苦笑著說:“沒事的。額頭上有點癢。”之後,我在心裏對自己講:“漁魂王啊!漁魂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忘了?你怎麽不長點記性?”

過了大約十分鍾,吉米船長再一次關閉了馬達,第五輪漂釣開始了。於是,我讓我的鉤著魚形擬餌和魷魚條的釣組在十盎司的鉛墜帶領下沉到水底。然後,我不時地放魚線,還不時地挑動魚竿。奇怪,我把魚線放出去至少五十米,依然沒有魚兒咬鉤。我仍然不放棄,斷斷續續地放魚線,並且不時地挑動魚竿,讓釣組上的魚形擬餌在水下做出魚兒遊走的動作。又過了四五分鍾,我的漁輪上的魚線已經所剩無幾。我正準備搖漁輪收魚線,我靈機一動,心想:“再等等,放長線釣大魚嗎!”我鬆開了我的壓在漁輪上的拇指,又放了大約有五六尺長的魚線。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突然感覺到魚線末端傳來重重的一擊,我左手條件反射地揚起魚竿。與此同時,我的右手配合地搖動起了漁輪,魚線末端竟然又傳來了重重一擊。緊接著,還沒等我做出反應,上鉤的大魚竟然拉著我的魚線往外跑,我的漁輪同時發出了吱呀的怪叫聲。我看在眼裏心頭不覺微微一震,喊叫聲脫口而出:“大魚!我釣到了一條大魚!”一時間,我感覺到我的釣組上的魚鉤仿佛鉤到了一袋水泥,一袋會搖頭擺尾的水泥。我不得不艱難地握著漁竿,並用去全身的力氣搖動著漁輪,一寸一寸地把魚線搖進漁輪。就在我好不容易把十幾米的魚線搖進漁輪的時候,水下上鉤的魚兒不幹了,拉著我的魚線又往外跑了七八米。當時,逼得我把大拇指輕輕壓在漁線輪上以增加出線的阻力。雖然在與這條上鉤的大魚搏鬥時我有點力不從心,我仍然在心裏竊竊自喜,心想:“虧著我上船前調整了漁輪的出線阻力(英文為drag power),否則斷線在所難免。”

我不得不說上鉤的魚兒發出的力氣太大,我搖一圈漁輪似乎相當於把一百磅的杠鈴舉過頭頂。也就是過去兩分鍾把我給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雙臂酸疼,兩眼發花。我看了一眼漁輪便在心裏不停地叫苦。因為我搖了半天的漁輪,漁輪上的魚線仍然寥寥無幾,這意味著有近一百多米的魚線需要我搖進我的漁輪裏,我與這條大魚的較量遠遠沒有結束。麵對困難,我隻能自己鼓勵自己,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我隻能下定決心,拿出知難而上的勇氣。因此,我拚著命,咬牙切齒,艱難地搖動著漁輪,我就不相信我製服不了咬在我魚鉤上的這條大魚。我痛苦地轉動著漁輪,一尺又一尺,我在心裏數著被收上來的魚線的長度。五六分鍾又過去了,我的雙臂從疼痛變成了麻木,我的心兒開始狂跳不止,汗水如泉湧似地從我的額頭流下,並遮住了我的眼睛。我隻能不時地停下來用手背擦去賴在我眼睛上不走的汗水,並深深地喘幾口氣,繼續艱難地搖動漁輪。我還在心裏對水下的那條大魚講:“我跟你拚了。隻要我有一口氣,我也要把你釣上來。”當時,時間過得那個慢啊,仿佛地球已經停止了轉動。突然,吉米船長問道:“是一條大魚?”沒想到在駕駛艙坐著看光景的吉米船長竟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想必他一定看見我搖漁輪時非常費力的樣子,他一定看見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飛出的汗珠像噴壺。

我滿臉苦相地點了點頭。當時,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竟然感覺到我額頭上的血管怦怦直跳,仿佛馬上就要破裂。

吉米船長轉身把長把抄網拿在了手中,並站在我的身邊凝神注視著我眼前的水麵。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就在我苦不堪言,有些力不從心的時候,吉米船長興奮地叫了起來:“漁魂王,你釣到了一條大魚!一條超過十磅的大比目魚!”

緊接著,吉米船長又驚呼起來:“漁魂王,你竟然一竿釣到了兩條大比目魚。”

聽見吉米船長的喊叫聲,我睜圓了雙眼,半信半疑地注視著海麵。突然,兩塊棕色的有麵板大小的東西映進了我的眼簾裏。當時,高興得我幾乎要跳了起來,竟然不顧疲勞,斷斷續續地大叫道:“我——釣到了兩條——比目魚!我——釣到了兩條——大比目魚。”我憋足了氣,又用力搖了幾下漁輪,兩條翻著綠眼睛的比目魚終於被我拉出了水麵上。站在我身邊的吉米船長眼疾手快,把漂在水麵上的那條個頭最大的比目魚收進了他的抄網裏。然後,吉米船長一用力,把那條大比目魚拉到了甲板上,而另一條比目魚卻逃之夭夭。緊接著,我一屁股癱坐在我的冰箱上,眼前直冒金花,腦子裏嗡嗡亂叫。過了很長時間我才平靜下來,才感覺到腦子開始清醒,身上又有了一些力量。我慢慢地站了起來,注視著甲板上的那條長度至少有二十六寸,重量應該超過十磅的大比目魚。一時間,樂得我眉開眼笑嘴都合不攏了。要知道釣到一條重量在十磅以上的比目魚對釣者來講那可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沒想到這樣的好事情今天發生在我身上。當時,我耳朵裏擠滿了朋友們的歡呼聲。尤其是康州小王,他來到我的近前,不停地把大拇指在我的眼前晃動著。後來據旁邊老汪講,當時盡管我累得氣喘籲籲,滿臉都是汗水,我依然笑容滿麵,嘴張得那個大啊,簡直像一個大菜碟。

沒多久,我穩定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指著在甲板上活蹦亂跳的那條比目魚問道:“吉米船長,你說這條魚有多麽重?”

“至少十磅,”吉米船長說著拿起了抄網,“你看看,這條大魚把我的抄網把都拉彎了。”

我仔細看去,可不是嗎!吉米船長的抄網把已經彎得像魚鉤。

在接下來的幾輪漂釣中,好運氣依然向我們招手。我們不停地把大黑海鱸,大鯛魚和大比目魚釣上來。就在吉米船長開船準備下一輪漂釣時,樂得康州那位我忘了名字的朋友不停地嘻嘻哈哈,搖頭晃腦,把一雙小眼睛睜得像龍眼葡萄。康州小王和老裏也樂得不可開交。尤其是小王,他故意眯著笑眼,逗著我,說:“漁魂王,這次釣魚都怨你。”

“出了什麽事情?”我也故意裝出無辜的樣子。

“你看看,我們帶來的兩個冰箱已經裝滿魚了。早知道這邊魚這麽多,我們應該多帶一個冰箱。”

其實,上一輪漂釣結束時我就注意到小王正在為釣到魚沒地方放而發愁。因此,我建議他們如果再釣到魚,把魚兒放在大的黑色垃圾袋裏。回家時,把汽車裏的冰箱蓋打開,這樣每一個冰箱可以多放十幾磅魚。為了保鮮,在魚上撒上冰塊就可以了。

在最後一輪漂釣過程中,我竟然又中了頭彩。也就是說我又釣到大個頭的比目魚三條,其中一條比目魚的重量超過了八磅。釣魚釣到這個時候,我已經筋疲力盡。當我看到我釣到的大比目魚時,高興得我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仿佛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後來,每當回憶這一幕我就在心裏想這就是為什麽許多人迷上釣魚的原因吧。

在返航的路上,我一想起這天船釣的收獲就喜笑顏開,人歡得像娶到了媳婦馬上要進洞房。康州小王他們仨和我的老搭檔老汪也高興得不可開交。

那天,吉米船長的秘密釣點讓康州小王三人大開眼界。尤其是康州小王,他不停地誇獎吉米船長在尋找魚兒們的藏身之地上經驗豐富,正應了那句名言:“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啊!”

喜歡船釣的朋友都知道,在船釣上,誰能找到魚窩,誰就是好船長。不知道有多少次,就是因為船長經驗不足,找不到魚群或魚窩,讓釣客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顯然,吉米船長在麻省鱈魚角海域尋找魚群,發現魚窩上是超一流的,是其他船長不能比的。

這次船釣也讓我認識到即使是滿月有大潮,水流很急,隻要跟對了船長,找到了魚窩,並且釣法得當,漂釣釣魚的收獲也會很不錯。還有就是風向,如果風向與水流方向相反,可以使得船兒漂行速度減慢,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水流過快對漂釣產生的不利影響。

在快船到達碼頭之前,我低著頭美美地回憶著這次船釣的整個過程。突然,小王問我:“漁魂王,吉米船長是我見過的船長中最棒的。”

我隨即說了一句英文,意思是:“何止是最好的。吉米船長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的這句英文羞得吉米船長倏地低下了頭,臉上還發出了紅光,簡直像熟透的蘋果。

我釣到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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