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終於出院回家了。Sam和他一起回來的。一進門他就抱起來我，對Sam說：“那天還是阿P發現我不舒服，告訴了媽媽呢。”
Dan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就是臉色差了一點。他在沙發上坐下來，Sam跑去廚房看看Frances要不要幫忙。我跑到Dan的身邊和他窩在一起，他拍拍我的腦袋說：“謝謝你，阿P，你救了我的命啊。”
唉，那天看到Dan靠著牆坐在地上，頭昏得站不起來，真的嚇死我了。
他把我拎起來放在腿上，麵向他。“告訴我，該不該說？你伸左手就是應該。伸右手就是不應該。來，伸手。”
應該個啥？這個傻子如果有心請教我，幹嘛不說清楚？吞吞吐吐的，還不如去丟硬幣呢。我生氣了，於是把兩隻手都窩起來，在他腿上臥了下來。Dan看了瞪了一下眼睛，說：“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你們嘀咕啥呢？”Sam從廚房裏伸出頭來喊道。
“沒啥。”Dan回她。
“阿P來吃飯吧？”Dan冷不丁地說。
我一聽就馬上爬了起來。
“你伸右手啦？”Dan失聲驚歎，又馬上說：“你的右邊就是我的左邊啊。那我還是說了吧。”
嗨，你決定說就說唄，還來這一套。我搖了搖頭，跑去廚房吃飯了。
我吃好飯，發現他們倆已經回到Dan的臥室。我悄悄地走過去，看門開著，就在門口坐了下來。Dan靠在床頭，Sam則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在他身邊。Sam正在給Dan按摩內關穴。她一邊按一邊問：“這樣胃舒服一點嗎？”
“嗯，舒服很多。你怎麽也會這個？誰教給你的？”
Sam聽了一愣，說：“我也不記得了。好像我就是一直都知道一樣。”
Dan笑了：“上輩子學的？我們家裏幾乎人人都會。”
“真的呀？”
“是啊，我小時候胃就不太好。我媽媽爸爸，還有姑姑，都會給我按摩。”
我看到Sam抬眼看了Dan一下。Dan正好捕捉到了Sam的眼神，他握住Sam的手，正色道：“Sam，我有話對你說。”
Sam稍微坐直了一點，看著Dan，沒有出聲。
“憶帆是我的姑姑。遠空是我的姑父。剩下的你都知道了，他們死於車禍。不對，不是一般的車禍。他們在二十多年前被謀殺了。”
Dan說著垂下了眼睛。我的心也跟著下沉。豆豆，你終於說出來憋在心裏的話。這些話是不是你一直想對一個人說出來？一旦說出來，那就不再是你和媽媽兩個人的秘密了。多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來承擔，感覺會不會好一點呢？
Sam看著Dan，咬著下嘴唇，馬上就眼淚汪汪。她轉身摟住了Dan的脖子。“我猜到了......但是，謝謝你告訴我，信任我。”
Dan雙手擁住了Sam，把臉埋進了她的長發裏，半晌才說：“我愛你Sam。我不希望咱們之間有隔閡、有秘密。”
Sam直起身來。Dan為她抹了一下眼淚。
“我也愛你。有什麽事情，咱們一起麵對。”
“從今往後，我可以清清白白，坦誠麵對你。你也許想不到這種感覺對我來講有多重要，多美好。Sam，你值得我毫無保留的忠誠和全心托付的信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幸福。”
“我明白，謝謝你！”Sam的話音未落，Dan已經捧著她的臉要去親吻她。
關鍵時刻，他抬眼看見了門口的我，忽然就笑了。
“老兄？”他的話引得Sam也回頭看，然後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我馬上扭頭就走。他們迫不及待地在我尾巴尖後麵關上了門。
Dan的身體很快恢複正常，又開始天天上班，還出差了一次。進入三月，聽他們講，那個什麽病毒開始在美國出現了。有些大學已經讓學生緊急回家。管家阿姨說在武漢回不了美國了。Frances急著找新的工人，而Sam則經常來幫忙。
Frances看著Dan和Sam感情發展順利，開始的時候有些吃驚，但是馬上被心底的歡喜所取代。她雖然忙的要命，但是心情大好。以至於當Jack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還是樂嗬嗬的：“Jack，你知道嗎？Dan和Sam真的是認真談戀愛啦。我真是太開心了。”
“喔，那是個好消息。其實我早就知道呀。不過我有不好的消息：這次的病毒很凶險。你看了我發給你的報告了沒有？”
“我還沒仔細看呢。舊金山說是沒有病例，但是進入健康衛生緊急狀態。這是不是有點過了啊？”
“這個不好說。你看WHO已經說這次流行算是pandemic了，這是不好的苗頭啊。估計很快會有更嚴格的管控。你看看我的報告吧。我個人認為你要對旅遊業和酒店生意盡快做出評估。如果出現隔離和旅行限製的話，很多生意會受到致命打擊的。股市的反應也是個風向標。”
“真的會那麽嚴重？不過最近幾天出現的客房預訂取消量的確反常。Jack，謝謝你。我去看看。”
Frances放下電話，立刻又打了一個電話：“Dan，你在工作室？能不能早點回來，我有事和你商量。”
她起身進入辦公室，一直待了一個多小時，直到Dan回來。
“媽，出了什麽事？”Dan一邊脫外套一邊急急地問。
Frances和Dan在客廳坐下，她手裏握著空的咖啡杯，若有所思地說：“看來疫情真的要來了。咱們的酒店恐怕要有大麻煩。”
“我也聽說了一些傳聞。真的會控製不住嗎？美國的死亡還是很少的呀。”Dan環抱著手臂，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我感覺不太好。唉，2019年是舊金山有史以來最好的旅遊訪問年份。有兩千六百多萬遊客。我們預估今年的收益會相當好。試營業的客房預訂本來也很亮麗的。管理公司的報告你看過了嗎？”
“我看過了，他們以前的預估很不錯。媽，這樣的話，酒店物業市場也會受很大打擊的。咱們在華盛頓的酒店可是已經開始還貸了。開工應該也是下個月......”
我看到Dan的眉頭鎖了起來，他雙手交握，胳膊撐在膝蓋上。
“Jack的報告回來了。對於東南亞的加工業、運輸業的短期前景也不看好。另外一點，他提到可能出現的港口問題。包括東南亞和美國。如果出現疫情大流行的話，勞工資源會有問題。港口可能出現貨櫃積壓。”Frances說。
“真的要是美國出現大流行，零售業也會有影響。咱們的貿易公司會不會出問題？”
“不是不可能啊。”Frances說著垂下了眼睛。
“媽，咱們該怎麽辦？”Dan顯然沒有Frances那麽沉著。
“現在要仔細評估形勢。不行的話要盡快割肉。地產公司的民用部分恐怕要先出手一批再說，可以調過去一部分資金。”
“民用地產會不會也跌？”Dan憂慮地看著媽媽問。
“不會像酒店那麽厲害。倒時候我怕酒店根本沒人接手。估計現在也沒有人願意出好價錢了。民用地產嘛，住房子的人總是有的呀。”
“幸虧咱們的貿易、地產和酒店公司是分開的。不行酒店公司隻能破產了。”Dan歎口氣。
“真的不希望走到這一步。也許沒那麽糟糕。眼前的問題是華盛頓的酒店裝修，也許開工就是虧錢。真的有點騎虎難下了。”
看著母子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怎麽忽然就成這個樣子了？一個中國來的小小病毒，對美國的生意會有這麽大的影響？我作為一隻貓是看不懂，我作為一個曾經學財經的也有點看不懂。我隻能求上天保佑大嫂和豆豆了。他們打拚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形勢一天比一天糟糕。加州開始了shelter at home，就是沒必要外出的都貓家。大家開始戴上口罩了。Frances和Dan經常在家裏和其它員工電腦開會。Sam也不來了。我開始覺得心慌慌的。
“這麽多病例啊！怎麽發展得這麽快？”Frances一邊吃早餐，一邊看手機上的新聞。
“餐館生意都要完蛋了。小樹沒了工作。”Dan垂頭喪氣地說。
“真的？那他怎麽辦啊？需要幫助嗎？”
“我估計他會回日本。他父母天天催他。”
“這樣也好。這種時候還是一家人在一起比較好。Sam呢？她怎麽樣？”
“還好。她的工作現在都在網上了。不過似乎還比較穩定。但是聽她說，公司有的客戶說不再繼續裝修了，資金出現問題。”
“等下和華盛頓的建築公司開會。看看他們怎麽個情況吧。前幾天聽他們說資金吃緊，要求我們追加預付款。怎麽可能？”Frances放下手機，若有所思。
“媽，你別太操心。大家都有困難。事情會慢慢好起來的。”Dan試著安慰媽媽，可是他的語氣聽起來卻毫無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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