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邁倒了一杯開水回來。他打開計算機，把開會的幻燈片看了一遍，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在此時，唐豔敲門進來，遞給韓一邁一張紙。
“韓工，這是會議的時間安排。您的發言安排在羅工和齊總的後麵。齊總想親自談一下雙路供電的事。”
韓一邁接過日程表，瀏覽了一遍。“我看可以。就這樣吧。”
“那您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嗎？”
“沒有了。謝謝你唐秘書。”
唐豔告退，出門後發現佟琳站在門外。“佟琳？找韓工麽？他剛忙完。進去吧。”唐豔小聲道。
韓一邁在裏麵聽到了。“進來吧。佟琳。我正想找你呢。”
佟琳走進來，坐在韓一邁對麵。韓一邁並沒有看她，而是撥通了佟馨的電話。“佟女士。麻煩你跟齊總說一聲，我今天想帶佟琳去參加下午的會議。”
“你等等。我這就過來。”佟馨非常意外。她趕緊來到了韓一邁的辦公室。
“為這麽點事還要過來一趟。”韓一邁不以為然，“你擔心齊總不答應？非得我親自去說？”
“那倒不必了。我去說就行。既然是你開口，他絕對會答應。”佟馨看了看一臉雀躍的佟琳，“但是這種會議，她級別還不夠。我都不敢和齊總要求。你確定要帶上她？”
“我確定。”韓一邁點頭道，“她級別夠了。那些做領班的女孩子們都什麽程度？高中畢業，在126幹了一兩年，有點經驗而已。佟琳念了一年大專，而且我親自帶著實習，比她們強多了。她們能去，佟琳有什麽不能去的。”
“沒看出來。你還挺護短的麽。”佟馨笑得似有深意。
“用詞不當。”韓一邁糾正她，“我這人從不徇私，一向光明正大。她既然跟著我，這是她應得的待遇。”
“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佟馨不無揶揄道，“韓工，將來你要是從政，前途無量。”
“對從政不感興趣。而且以我的經驗，你這話恐怕不是恭維。”
“當然是恭維。”佟馨笑道，“韓工，你有做高官的潛質，我看至少是省部級。但極有可能是個貪官。”
韓一邁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佟琳樂滋滋地看著姐姐和韓一邁鬥嘴。
“做為姐姐，我還是很高興你肯帶佟琳去。”佟馨正色道，“不過，這可是應你的要求，你要帶她的。我沒為這事求過你，一點後門都沒走。”
“當然。這件事與你無關。除非是你繞過我，直接去找齊總，不過估計也沒戲。我覺得齊總還是公私分明的。”韓一邁轉頭對佟琳道，“今天這個會，我和羅工都會發言，技術含量很大，是熟悉尋呼業務的絕佳時機。可以說十年不遇。我認為你應該參加。”
“還不謝謝你的老師。”佟馨對佟琳道。
佟琳道了謝。
“不用謝。謝了好象我護短了似的。”韓一邁道，“我本來是公事公辦的。你姐來了這一攪合，都說不清了。”
“你這種人。”佟馨氣道，“你就有這個本事：明明幫了別人，卻讓人家不感激你。”
“感激就不必了。”韓一邁對佟琳道，“今天中午這頓飯，肯定是好吃好喝。建議你飲料不要喝太多。你姐在這方麵就沒注意，來公司一年，胖了十斤。”
“誰跟你說的？你怎麽知道？”佟馨怒道。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韓一邁笑道，“不過，豐滿一點，有什麽不好？更符合淑女的標準。我和羅鷹翔有個同學，南公主，就豐滿得恰到好處。好了，自由活動了。”後麵一句是對佟琳說的。
佟馨哼了一聲，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見韓一邁下了逐客令，就帶著佟琳離開了。
中午時分，大家在五洲大酒店的會議廳聚齊。
按齊遠的吩咐，服務員準備了一些簡單茶點，開始開會。齊遠在這方麵頗有經驗。正餐如果上得早了，難免有人會喝高，會就白開了，特別是這種技術含量很高的總結報告會。所以凡是這一類會議，先開會，後吃飯。
齊遠先做了開場白，總結了過去一個季度公司發展狀況。隨後是阮總工程師的總結報告，他蜻蜓點水般羅列了公司的技術進展，對未來自然是一番高瞻遠矚。趙台一邊聽一邊不住地搖頭。羅鷹翔則閉目養神。接下來的發言分別是邱台和趙台，介紹京訊一台和二台的運營。兩人的發言結束後，齊遠宣布休息10分鍾。
眾人用了些茶點後，重頭戲開始了。
首先是羅鷹翔的發射台3.0驗收報告。他的團隊從零開始，已經努力了一年，所以羅鷹翔基本不用講稿，侃侃而談，輕車熟路。從基本原理，發射台硬件，到在線軟件，數據結構及數據庫，檢測結果等，娓娓道來。但是羅鷹翔的報告專業性很強，他也沒有刻意試圖讓所有的人聽懂，所以在場的聽眾，除了韓一邁和羅鷹翔帶過來的兩個團隊骨幹，幾乎沒有人完全從頭到尾聽明白。這其實也是絕大多數學術報告的實情：絕大多數人隻是聽懂了兩三成而已。
“總之，發射台技術3.0版，包括硬件和軟件，是我們團隊全體同仁辛勤努力的結果。”羅鷹翔總結道，“至於追呼技術，是韓工和我經過論證後的一個創新。我們現在采用了20秒追呼。準備用一段時間看看效果。接下來齊總和韓工還有很重要的講話，我今天就到這裏了。謝謝大家。”
眾人一起鼓掌。
“羅工的報告，我想在座的沒有幾個全明白的。包括我本人。”齊遠走上講台，開始了他的發言，“不過沒關係，大家記住兩個要點就是了。一個是從現在起，京訊使用20秒追呼，全自動的，發射軟件有這個功能；另一個是發射台的損失率，20秒追呼以後，損失率是0.76%，也就是每發射2000條信息損失15條。”
大家都點了點頭。齊遠繼續講了下去。
“我現在簡單講一下供電安全的技術問題。注意，不是使用安全，是供電安全。具體說，包括三個方麵：雙路供電，UPS，和備用發電機。這個想法，是韓工首先提出來的，因為事關重大，我親自負責具體的實施，這中間羅工給了非常具體的建議。”
齊遠也準備了幾張幻燈片，其中包含了不少實物照片，令人一目了然。顯然他做這件事很用心。
“說句題外話。”齊遠關了幻燈，“京訊一台開台半年了，才解決了供電安全問題，邱台，吳工，阮工，李工還有我，我們都應該感到慚愧。韓工才來了一個星期，就提出了供電安全的解決方案。假如韓工沒來呢？我們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能解決供電安全問題？希望大家反思一下。”
佟琳望著韓一邁，眼神裏滿是敬佩。佟馨看在眼裏，輕輕在佟琳耳邊道，“姐姐幫你選對人了吧。”佟琳笑了笑，沒說話。
邱台則鄙夷地望著吳遠飛，後者很不服氣，回瞪著他。“看我幹嘛？供電係統又不是我做的。”他聲音不小，讓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供電係統是阮工和李工搞的，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幹脆選擇了沉默。
“我們都有責任。不要互相推諉。”齊遠不滿地看了眾人一眼，“多說一句。雙路供電，需要來自兩個發電廠的電，這是理想狀態。北京沒有那麽多發電廠，所以我們接來的兩路線，其實還是來自同一個發電廠。但是，北京市電力不足的時候，發電廠一般采取分片停電的辦法。比如朝陽區停電半小時，但是海澱區還一直有電。反過來也一樣。在分片停電的情況下，我們的雙路供電係統還是能起一定作用的。但是發電廠一斷電，我們就沒辦法了。所以我們對備用發電機的依賴很大。斷電以後，UPS能支持20分鍾。在這段時間裏，備用發電機必須運轉起來。對供電安全，大家有什麽問題，現在可以討論一下，限時5分鍾。”
“我有個問題。”趙台舉手道，“剛才你們講了20秒追呼，我聽明白了。我的問題是：追呼兩次怎麽樣？20秒追呼一次，然後40秒再追呼一次。損失會不會更小？”
“這個問題，你應該早點問。現在我雙路供電都講完了。”齊遠道，“羅工，你能回答趙台的這個問題嗎？”
“兩次追呼，損失率再降低一個數量級，每一萬條信息損失七條。”羅鷹翔道，“但是發射的數據量會再增一倍，20秒追呼是兩倍，兩次追呼是3倍。我和韓工商量過，以後京訊3台，4台運行以後，發射台的負荷很大，兩次追呼，高峰時期可能對發射台正常運轉有影響。所以我們最終還是選擇一次追呼。”
趙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下麵韓工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報告。很可能就是今後尋呼業的運行標準。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聽。”齊遠介紹道，“等韓工講完，咱們就開飯。吃飯的時候可以繼續討論。”
韓一邁打開了第一張幻燈片。“我才來京訊一個月，在座的可能還有不認識我的。今天就算是認識了。我和羅工是發小，但是清華是5年製，所以今年我剛畢業。我拿的是工程物理，還有材料科學的雙學位。盡管學了不少，但是跟通訊都不算對口。好在羅工帶的團隊已經把主要的技術工作做完了。我來了就有現成的。”
“不用太謙虛。”齊遠笑道。
“我首先感謝齊總的信任。我能放手幹，跟公司領導的支持分不開。”
“我和李總也支持你的工作。”阮工忽然插言道，“能者多老嘛。以後你盡管放手幹。”
“謝謝。”韓一邁點頭致謝，“接下來我講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尋呼係統的容量問題。拿京訊一台和二台舉例，這樣的尋呼台有10條電話中繼線，采用微機多用戶係統，到底能服務多少用戶？3000，5000，還是更多？此外，在已知的用戶容量下，比如5000用戶，我們該雇多少操作員？這件事，我實際上是從吳工手裏接下的，接手的時候吳工已經做了一半了。”
“哪有一半。你太給他們麵子了。”趙台忽然插言道，“吳工根本沒做出來。是不是，邱台？”
邱台漠然地望著趙台，一言不發。吳遠飛臉漲得通紅。
“不說話說啥意思？裝蛋玩。”趙台嬉笑道。
“計算係統容量，需要過去半年的尋呼記錄，而且是穩定的尋呼用戶記錄。比如昨天新增加的用戶，他們的呼機號需要過一段時間，比如一個星期，才能讓他們各自的關係網知道。所以這樣的用戶還不穩定，顯然不能納入統計之中。所以，用戶的數據篩選是很重要的。”
“這花了很多時間吧？”吳工忽然發問。
“一開始是的。後來我寫了一個計算機程序，讀取了發射台的數據，再結合用戶信息，一個下午就篩選出來了。請看這張圖。”韓一邁又展示了一張幻燈片。“我必須承認，最近一個月的信息量起了很大作用，因為一台的用戶激增。”
“也就是說，我沒做出來，很大原因是數據不夠。可以這麽說吧？”
韓一邁笑著點了點頭。“確實有這方麵的原因。”
吳遠飛多少挽回了一點麵子，吐了一口氣。邱台張了張嘴，最後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邱台，你是不是想對吳工說：就算再多給你半年的數據，你小子也未必做得出來。你個繡花枕頭，沒甚鳥用。”趙台笑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來替你說。”
“我什麽時候這麽想了？”邱台連忙反駁，“你不要自作聰明。吳工是同一個戰壕裏的戰友，要團結。趙台你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良心大大的壞了。”說完他自己也樂了。
“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們倆再懟。”佟馨插言道，“還是請韓工繼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