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夜，月光明媚，空氣格外純淨。當人們酣睡夢中的時候，已經有許多車在公路上飛馳，很多人在夜間工作忙碌著，這個世界因他們而永不停息，好奇並羨慕和敬仰這些不眠的人。
一晚接到一項使命：與蘿卜先生一起去芝加哥，淩晨起飛！傍晚開始電話群裡就炸開了鍋：有人發貨單，有人訂機票，收貨的，送貨的都在迫切地發著各種信息“滴滴、嘟嘟……”，一派地下黨半夜準備鬧暴動的景象。阿沙載貨在卡車上：“我在途中，風雨交加……” “ETL”“幾箱？幾磅？幾包……”“航班出發、到達時間？”“芝加哥租車……”在這眼花撩亂的群裡感受到自信準確和效率，親臨夜班工作，興奮又自豪！這些人就是讓世界運轉的人！我們的平安和美夢，原來都是這些人辛勞賦予的。
淩晨2點駕車去洛杉磯機場，約定3點之前與蘿卜先生會合。第一次見到60號高速公路如此寧靜，一輪潔白明月端坐天空，綠色的路標牌靜靜地望著我，白日的大卡車都被迫休息了，這公路好像是為我一人而開。也是第一次見到LA機場的隧道裡隻有我一人，每次車到這裡都會想起戴安娜王妃，那日若巴黎的隧道擁擠，她就不會遇難了。
不習慣這種深夜空曠的道路，像走進了迷宮一樣找不到那停車大樓了。深夜人靜無車、無人、無處詢問急得頭上冒汗，感謝上帝教我回到原處找到了方向。中心大道上的停車場大樓分明是沉睡著的，不知從哪裡冒出個黑人女生，她守夜不眠，立刻送我去了航站樓。鮮活的世界要感謝她！
航站樓燈火通明，當找到蘿卜先生的時候，他正在滿頭大汗地裝箱，當天有69隻箱子要飛去芝加哥，第一次看到航站樓裡像倉庫一樣堆著紙箱，而不是拉杆箱。這就是我們的行裝。
倉庫打包我有經驗，那紙箱沉得要命，心想裡麵裝的是不是秤陀？每箱27磅難以搬動，把它們豎立在地上排成隊，省了不少力氣。阿沙剛把卡車停好，也加入了我們打包行動，我們將三人行同去芝加哥。大家都忙得不亦樂乎，一夜無眠！阿沙是個聰明能幹的小夥子，個性溫和，從容不迫地處理了一切信息聯絡。他前一天下午冒雨開車往聖地牙哥取貨送到航站樓，一天一夜未眠。我們三人在合作默契下很快完成打包任務，送去航站託運部。
託運櫃台的人也未眠，燈火輝煌下一群人頭上戴著亮晶晶的聖誕帽子，接收我們的“秤陀”包裹。六、七個工作人員望著我們三個汗流浹背的人，不急不慌從容操作，託運櫃台因我們而大塞車。弄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完成，美國人不急，蘿卜、阿沙不急，我也不急。
於是阿沙聊起中國印象，他去中國做生意，在香港生活過幾年。他說很喜歡上海，還給我看北京天安門前的照片。他眼裡的北京人個性非常有趣：驕傲、急躁、容易發怒，還有些粗暴，我聽了笑翻。美國人是不急躁的，“秤陀”們剛上了轉盤，我們飛機就飛走了。蘿卜先生和阿沙站在空蕩蕩的候機室裡無語，他們不急，我也不急，“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兩個美國男人在前帶路，我享受做個安靜的女人。如果我是帶隊，肯定和北京人一樣在候機大樓裡連奔帶跑，把這一天當作世界末日一樣，機場就會出現難民逃難的鏡頭。因為以前國內一日一航班，誰錯過了，就要露宿街頭，各地車站裡總是滿地躺著漂泊的人。
五分鍾不到，阿沙就在手機上改了航班。發達國家航班很多，不用急。一個急急忙忙的人肯定難以保持優雅和文明。當晚我和他們一起粗魯打包，現在也跟著他們一起，眼看著飛機飛走還保持優雅一回，也算是上了廳堂、下了廚房的女人。
天公作美，我們搭乘下一班飛機不用轉機，提前到達了芝加哥。“秤陀”貨物還在空中飛著。兩個美國人不急，一夜未眠先去喝咖啡吃飯。蘿卜先生說這是聖誕，他請客埋單。美式午餐漢堡，那幾片乾澀的烤肉夾在麵包中間，令人難堪，我擔心咬不斷肉筋而麵目猙獰，讓美國人見笑。學蘿卜先生樣子狠狠地咬一口，居然如刀而下，斷得乾淨淨，感謝廚師真本事，讓不同纖維質的東西同時了斷，給女人留了一點麵子。
午餐中阿沙說道，他曾被Covid-19病毒感染，全部徵狀都有：發燒、失去味覺、脊椎骨疼痛。他僅27歲，不知是抵抗力強，還是病毒漸弱，阿沙幸運度過難關。讓我想起裝修房子的馬修先生去年感染病毒，一個星期便遇難身亡。阿沙分析可能是在密封的飛機上感染到的，可見戴口罩是何等重要。阿沙又說起香港，他有些心痛，他說自己曾沿街去採訪香港年輕人，他們舉著美國國旗，期待美國能拯救香港，他們要繼續享受自由民主。可惜人民的幸福與土地歸屬之矛盾，不能由外國人來解決，這更讓我們珍惜來到美國享受自由的幸福。
休息的時間過得飛快，等我們吃完飯去提行李，第一批貨已經被送到無人招領的寄存處去了。他們不急，我也不急。阿沙從容不迫地去拿預定的租車，車行因我們遲到而取消了預定車，這一切都是讓我急死的事，但他們一點兒也不急，那我也不急，留著麵子和快樂。感謝他們，讓我學習美國風度──萬事不急。
芝加哥一點兒也不冷，有人關照：“你去芝加哥，小心黑人開槍殺了你！”我想也有人會對芝加哥人說：“你去洛杉磯，要注意安全，小心槍擊案殺人！”自由社會的媒體造就了危機感，社會並沒有動盪，人們心裡卻失去了安全感。
蘿卜先生當晚飛回聖地牙哥，他有自己的生意，隔天要飛明尼蘇達。阿沙不知哪裡弄來一輛麵包車，先把我送到酒店，然後再把69箱“秤陀”送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天又黑了，他們還在為世界運轉奔波著……。這次行動雖然經曆了飛機飛走、“秤陀”被寄存、租車被取消的坎坷過程，我們還是按時完成了任務，美國人不急是有道理的，不急是自信、是風度、是修養、是文明。
我到酒店先美美地吃了一頓海鮮義大利麵，沐浴後倒在床上才感到一夜未眠的困倦。半夜忽然門口的燈亮驚醒了我，還有門鎖的哢哢聲，卻不見人影？當我剛想起身去觀察，燈又熄滅了，一片漆黑，嚇得我魂飛膽破。什麽情況？這酒店設施出點問題是要出人命的哦。
當我登上返航的飛機，回味蘿卜先生和阿沙的處事能力和人生態度，他們的努力和冷靜讓我感受到美國社會先進程度，美國人的風度和高尚。我很幸運與他們相遇，共同度過一個不眠不急之夜。我感受了深夜工作的忙碌，更認識到生命的價值不是索取，而是奉獻。
向那些上夜班的人們致敬！（也包括我）
https://www.worldjournal.com/wj/story/122688/6107470
在機場整理裝箱。（圖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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