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曆拐賣女
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但是不說出來,覺得對不起鐵鏈女。
我家在魯西南的一個貧困縣,離江蘇豐縣的直線距離也就一百公裏多一點,都屬於中原文化圈。一九九四年的冬天,我應邀回國參加國家的英特網建設,湊空回了趟老家。
因為預先沒有計劃,當時電話也很不方便,對於家人確實是個驚喜。記得送我的車一直開到家門口,母親看到下車的我大吃一驚,帶著哭腔說“你咋還知道回來咧!”,可不,我從八八年去北美留學,已經有六個年頭沒有回家了。
父母老了不少,但都很健康,精神特別好。弟弟剛結婚,生了個兒子,父親整天樂嗬嗬地笑。一家人喜氣洋洋,隻有一件事讓我鬧心。當時我哥都四十多歲了,因為家庭成分不好,一直沒有對象,也有不少人說媒,不是哥哥看不上,就是對方覺得兄長年齡太大。有一天,村裏的一個幹部來了,跟我寒暄了幾句後,說是為我哥的事來的。我萬分感謝,這確實是我的心病。我急切地問他是什麽樣的人,他說你現在不缺錢,給你哥花錢買個好一點的吧。我說彩禮不是問題,好不好隻要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他說,我們村有好幾家都是買的,村東頭有兩家,村西也有好幾家。我突然意識到他說的不是彩禮,他真的是在做買賣。我哥當時就在旁邊,一句話沒說。我娘說了,“那些姑娘說的話一句也聽不懂,南蠻子。怕她們跑,天天鎖在屋裏,有的還把腿給打斷了!壞良心哪!”。那位村幹部說,“能買個媳婦,總比打光棍強吧。不用怕她跑,村裏人都會留心幫你看著。”我父親一言不發,他是很愧疚的,因為他是“老反革命”,我們就都是“小反革命了”。哥哥在當婚的年齡,正好是七十年代,那個年代哪有姑娘願意嫁給一個窮困潦倒的“反革命”呢?!父親沒有了主意,我站起來送客說:“叔(論輩分,他是我的叔輩),寧肯我哥打一輩子光棍,我也不能給他買人。我做不到。謝謝你想著我哥的婚事!”。我哥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感覺父母鬆了口氣,為我們沒壞良心而慶幸。我哥應該也同父母一樣,一定能理解我的。
兄長一直沒有結婚。我成了村裏一毛不拔的小氣鬼,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人家都是窮盡一家之力,那怕是借錢背債也要買媳婦,但是輕而易舉的我卻寧肯讓兄長打光棍,不是很不可思議嗎?
後來我在網上看到了李楊的《盲山》,才了解到拐賣女血淋淋的生活,痛恨自己沒能幫助村裏的白雪梅們,至今我依然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