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事有蹊蹺
龍龍把沙子挖的四處翻飛，弄的滿頭滿身都是土。上午剛下過雨，沙子還有潮氣，一團一團的並不是散的，其中一團飛到了藍白紫的裙子上。她一邊拍打著裙子，一邊說：“寶寶，不要把沙子揚到別人身上。你弄髒了媽媽的衣服，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龍再興頭也不抬地敷衍媽媽。
“寶寶，說對不起的時候，要看著別人的眼睛。”藍白紫教育兒子。
於是龍再興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興奮地喊了起來：“爸爸！爸爸！”
藍白紫怔了一下，隨後順著兒子的視線回頭看去，見龍漸飛正站在自己身後，肥大的大褲衩下露出一雙粗壯的毛腿，灰藍重絲短袖上衣海浪一般在晚風中翻滾著，使得布料上麵深褐色的蠍子上竄下跳，跟活的似的。他笑眯眯的看著母子二人，不知道在那裏已經站了多長時間。
龍漸飛蹲下來，笑眯眯地摸摸兒子的頭。龍再興立刻撲進爸爸的懷裏，弄了他一身沙土。龍漸飛抱著孩子站起身來，他沒有看向藍白紫，卻是在問她：“你們出來多長時間了？”
藍白紫也沒看向龍漸飛，答道：“大概三十多分鍾。”
“陸阿姨在家做飯？”
“嗯。”
龍漸飛不知道接下來還可以說些什麽，好像確實沒有了。兩人就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後，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兩人竟不約而同地齊聲問龍再興：“還玩兒嗎？”說完，兩人都看向對方，但視線剛一交匯又都立刻閃開，然後雙雙有些尷尬地笑，白米鍋巴般的笑容，又幹又硬。
“玩。”龍再興說。
於是龍漸飛把孩子放下。
沒有孩子做中間人，夫妻倆便象兩根電線杆子一樣突兀地站著，因而把彼此之間的不自在最大程度的強調在那裏。藍白紫意識到這一點，就蹲下身去跟兒子一起玩沙子。忽然，龍再興又一次把沙子揚到了藍白紫的頭上。藍白紫趕緊站起來，龍漸飛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擦她的臉拍她的頭發，誰知道藍白紫象被電了似的，蹦著躲開他的手，並滿眼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自己解開頭發抖了起來。
龍漸飛心裏一窒，立刻狼狽地收回手，把那隻手放進口袋裏，悄悄地隱匿罪證。
其實藍白紫的躲避也是下意識的，見龍漸飛有些尷尬，便想緩和氣氛，說道：“我們回去吧，估計陸阿姨差不多已經做好了飯，而且龍龍吃飯前還需要洗澡，身上都是沙子。”
龍漸飛說：“好。龍龍，咱們回家洗澡吃飯飯了。”
於是他抱著兒子，而藍白紫則拎兒子的小鏟子，一家三口往家走去。進門後，龍漸飛說：“我照顧孩子洗澡，你去洗你自己的吧，頭發裏都是沙子。”
晚飯後，藍白紫坐在梳妝台前繼續畫她的設計稿。龍漸飛則把他的賬目鋪了一床，坐在那裏勾著頭看賬。這讓藍白紫覺得奇怪，因為在龍漸瑤房間裏有他的電腦，所以以前他都是去龍漸瑤房間去幹他的活。龍漸瑤每周就回娘家住一兩天，她的房間平時是空閑的，所以龍漸飛一直把妹妹的房間當作書房。
盡管覺得龍漸飛有點兒反常，但藍白紫並沒說什麽，而是繼續手裏的工作，隻不過有些別扭。
等照顧孩子在兒童房睡下後，藍白紫就又回到自己臥室繼續工作。龍漸飛已經把床上的本子收拾了起來，正靠在床頭翻看著藍白紫已經完成的訂貨單，他對剛坐下來的她說：“謝謝。”
藍白紫歪頭看著自己的設計稿，知道這聲謝謝是針對訂貨的事，便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龍漸飛把訂貨單放到床頭櫃上，抬頭看著她，問：“你們公司這麽忙？長周末還加班？”
藍白紫淡淡地回道：“是設計大賽的稿。”
龍漸飛少見地繼續追問：“什麽大賽？”
今天怎麽這麽多話？藍白紫心裏有點煩，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服裝設計大賽。”
廢話！藍白紫心不在焉的敷衍，讓龍漸飛的一口氣變的粘稠，卡在了喉嚨口。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隻得把昨天看爛的雜誌又拿出來複習一遍。
其實，最初剛結婚的時候，龍漸飛還一度擔心藍白紫會慢慢愛上自己。但後來他漸漸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愛他，甚至連愛上他的趨勢都沒有。龍漸飛曾因此感到很慶幸，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他娶的是一個會愛上他的女人，但他又給不了她愛情，那一定會鬧的雞飛狗跳。假設碰到個性子暴烈的，甚至都有可能會鬧出人命來。而現在，他們之間沒有束縛彼此的愛情，隻是默契的合作夥伴，合作對付各自的父母，合作生了一個孩子，還合作做生意，互相沒有期待與要求，非常輕鬆。雖然幾年下來，龍漸飛心裏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藍白紫是有感情的，甚至可能還不淺，但他認為那是合作夥伴間的感情，是同誌間的感情，是好朋友一樣的感情。不過，即使承認了自己對藍白紫的這些感情，但龍漸飛依然在心裏反複提醒自己並不愛她。同時，龍漸飛也清楚地知道，藍白紫對他幾乎沒有什麽感情，包括朋友間的感情。不但沒什麽感情，還像仇人一樣對他。月刊一樣的離婚協議書，表明了藍白紫時時刻刻想著要打破兩個人之間的這份默契，平衡與和諧。這讓龍漸飛的心裏漸漸感到不平，甚至有些出離憤怒。
尤其是這一年來，龍漸飛心中的鬱悶成倍數增長。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結婚四年，沒有愛情難道就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嗎？即使養個小貓小狗時間長了都會產生感情，難道自己還不如個貓狗？他覺得藍白紫沒有好好的呆在他希望的程度，而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鐵石心腸。
龍漸飛一方麵怕藍白紫愛上自己，一方麵又不滿她的冷淡。矛盾中的他常常暗自安慰自己：沒愛就沒恨，沒恨就沒痛苦，沒痛苦就很輕鬆，藍白紫對自己來說是最合適的。可是，這種自我催眠並沒有多大的用處，龍漸飛感覺很多事情在慢慢起變化，特別最近幾個月，自己每當收到藍白紫的離婚協議時，胸口就象堵了一團棉花，憋悶得上不來氣 ，甚至感覺到疼。但他對於自己不願意離婚的原因卻歸結為：離婚後再也找不到一個象這樣對自己沒有情感要求的女人。不過他心裏也非常清楚，這應該不是唯一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