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差陽錯的婚姻
龍漸飛在陽台的藤椅上坐下來，吸著煙，聽著父母房間裏傳出來的戲曲，一個老旦正在高亢地怒唱著。對麵的人家燈火通明，似乎在辦爬梯，人影憧憧的，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嬉笑聲。天上一彎鉤月，有點泛黃，象一根被煙熏久了的彎手指。
龍漸飛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麵對藍白紫時的戲虐，因為他的心是沉重的，一直都是。他並不經常抽煙，隻有苦悶的時候才偶爾抽上一支。
今夜無風，他吐出的一口煙，便在嘴邊纏繞，好一會兒都不肯散去。煙氣中，他像是患了老年癡呆症一樣，一遍一遍在心裏告訴自己：藍白紫不是你愛的女人，她隻是給父親的一個交代，是來給自己家族留一個龍姓的後代的，是給親朋好友看的。
是的，龍漸飛與藍白紫的結合並不是基於愛。但在龍漸飛的眼裏，她卻不肯馴服於現實，因為隻結婚半年她就提出了離婚。好在她很快懷了孩子，才消停下來。龍漸飛原以為藍白紫就此便放棄了離婚的想法，沒想到孩子隻過了一歲半，她就又提出離婚。這讓龍漸飛很詫異，孩子都有了，她還鬧？想來想去，大概因為太冷落她了吧。懷孕前，龍漸飛每月跟她做一次。但自從知道她懷孕後，兩人再也沒有做過。在龍漸飛的意識裏，這並不是特意疏遠她，是有人跟他說，女人在懷孕期和哺乳期不能發生關係。可是過了哺乳期，他好像也沒想起來跟藍白紫恢複那每月一次的義務。於是，在藍白紫再次提出離婚的當天晚上，龍漸飛就要和她來一次，誰知道兩人卻在床上床下打了起來。龍漸飛對此的理解是，藍白紫對他沒有盡夫妻義務非常生氣，他便決定恢複月供 。
但龍漸飛怎麽也沒想到，這隻是個開始。從那以後，藍白紫每月都給他一份離婚協議，象出雜誌一樣，一期也不拉。
而且他還發現，藍白紫好像會了點擒拿方麵的東西，隻不過屬於二半吊子。但龍漸飛把這當作藍白紫欲拒還迎的調情，當作夫妻生活的前戲，他象貓抓老鼠一樣在床上逗弄藍白紫，讓她沾點小便宜，讓她覺得自己有製服男人的可能性。為此在搬家的時候，龍漸飛特意去選了一個超大的床，以供藍白紫施展她的三腳貓功夫。總之，這種似是而非的進攻與防禦，讓他感覺跟她做運動是越來越有趣。
雖然龍漸飛並不愛藍白紫，而她又月月提出離婚，但是龍漸飛就是不想離婚。他的想法是：離了婚又能怎麽樣呢？想娶的又娶不了。之後還得聽父親的嘮叨，然後還得再娶一個。隻要不是那一個，娶誰不都是一樣的嗎？何況，她至少是自己兒子的母親。
不過對於藍白紫的離婚協議，龍漸飛總有一種撕碎並摔在她臉上的衝動。這讓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既然不愛她，那對她提出離婚而產生的憤恨情緒又是從何而來？
龍漸飛彈了彈煙灰，不願意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是的，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狠狠地吸了兩口煙，又狠狠地吐了出來，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五髒六腑清理一遍，該有的不該有的，全清理出來。
龍漸飛進來的時候，藍白紫似乎已經睡著了。他站在床尾，看了她一會兒，才上床躺了下來，並伸手熄了燈。他知道藍白紫沒有睡著，他還知道藍白紫哭了。龍漸飛看著天棚，強忍著去抱她去安慰她的衝動，因為他更清楚她也並不愛他。
藍白紫的確沒有睡著。身邊的這個男人並不是她愛的男人，他也隻是她對父母的交代，隻是厭倦了母親的以死相逼，又碰巧他跟他有那麽幾分相似，兩人才合作般走進了婚姻。
他們的夫妻關係建立在相互之間的幻滅上。
她原本打算就這麽跟龍漸飛對付一輩子，誰知結婚當月，她就在床上發現了兩根頭發，而那不是她自己的頭發。一開始她沒在意，以為是婆婆或者小姑子掉上去的，但她也沒有扔掉，而是放在一個可以封死的方形小塑料袋裏。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她不但能感覺到他的冷漠與疏離，而且幾乎每次周末從下河鎮回到家，她都能發現一些不應該存在的蛛絲馬跡，比如床上、浴室以及地毯上的頭發，比如枕頭上的口紅，還有她的護膚品被人動過等等。於是半年後，她把收集到的所有頭發放在一起觀察比較，發現這些頭發都是那種粗硬如豬鬃一樣的黑發，應該屬於同一個女人。
再沒味道的白開水，藍白紫也不想跟另一個女人共飲一杯，她覺得不衛生。
女人的第六感覺告訴她，龍漸飛出軌了。本來就是可有可無味如嚼蠟的婚姻，為什麽還要保留著？出了背叛婚姻這樣的事，正好讓自己有理由脫身。於是藍白紫正式提出了離婚，卻沒想到遭到了全方位的打壓。不但自己的父母堅決反對，公婆也反對，而且更蹊蹺的是龍漸飛竟然也不同意。
藍白紫父母的反對，是因為他們認為，女兒當時答應結婚就是迫不得已地敷衍他們，所以由此推斷，她現在的離婚理由也一定是她編出來的。當藍白紫拿出證據試圖證明她所言非虛時，她的父母更是聽都不聽，因為他們已經從龍漸飛那裏得到了不同的說辭，便認定了藍白紫是為了離婚而無中生有，不惜中傷無辜的龍漸飛。
當龍漸飛問她離婚的理由時，藍白紫直接說他出軌。龍漸飛淡定自若地問她：“證據呢？”
藍白紫遞給他一個真空小塑料袋，袋裏壓著一根長黑發，“這不是我的頭發，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床上？”
龍漸飛笑得兩眼彎彎，“這就是你的證據？這能說明什麽呢？家裏這麽多人，我媽，我妹。被子抱出去晾曬，家屬院裏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也可能是被路過的人蹭上去的。怎麽就能證明是我出軌呢？”
藍白紫知道，他不會承認，自己應該找到一招致命的證據。不過奇怪的是，從這以後，藍白紫就再也沒有在臥室找到其他女人的痕跡，當然包括又粗又硬的黑發。但是即便如此，藍白紫依然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的存在。至於根據，一個是基於龍漸飛對她的漠然態度，一個是基於女人超強的第六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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