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歲月----工農兵學員生活回憶---(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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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ultural Revolution Years ---- The Reminiscences of My Workers-Peasants-Soldiers -Students’ Life from Autumn 1973 to Spring 1977 (169)

 

照片為西南師院校園及北碚城區的照片   攝影:清衣江      

此文為原創。

 

每年除夕的這一天大概是每家每戶約定好了的吃年飯的日子。照例我家也不例外。我們又把吃年飯.習慣叫住“團年”。大年三十除夕夜的日子就這樣愉快而平淡地度過了。那一晚的時光差不多是花在愉快的交談和打牌的娛樂活動之中度過的,每年都是一樣,幾乎並沒有沒有多大的變化。

 

在這除夕的晚上照舊是全家人圍坐在燒得通紅的杠炭爐火旁閑聊趣聞事或者聚在一起打牌,玩一些有意義的遊戲。沒有人打擾我們。我明白這些娛樂事對增添過年愉快的氣氛是很有意思的,我是常常積極參與的。牌聲和暢談的歡笑聲一直從傍晚持續到淩晨才停止下來。

這一夜大家都玩得很盡興,很晚了眾人都竟然毫無一點睡意。臨近拂曉時分,我才回到我的臥室去睡,打算明早能早一點起床,協助母親打點初一早餐的事。事後他們也各自回到自己的臥室去睡覺去了。我覺得我睡在這間房子裏感覺很舒服,還是比學校宿舍裏睡覺自由多了。我躺在床上,聽著牆上掛鍾發出的滴答聲,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仿佛經過除夕之夜的歡聚後,大家的心情變得舒暢了,這一夜很平靜地過去了。晚上眾人很晚才睡,但仍然睡得十分安穩。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家起床之後,妹妹才對我們談論起她昨晚睡覺的事,她說,她剛開始睡不著,她在回想往事。

 

她雖然睡在自家的臥室裏,可是她的眼前仍然晃動著一雙明亮而多情的眼睛。她總是把它們揮之不去,它們永遠在她眼前浮動著,而且越來越清晰,逐漸放大,一個高鼻梁而白皙長方型的臉浮現在她腦海中。這張剛毅而生動的臉就像一尊雕塑一樣出現在她的眼前,的確,這絕不是一個新發現,而且似乎還有一種使她不能抗拒的力量讓她的眼光注視著這張美麗的和這樣動人微笑的臉。

 

事實上正因為她經常看見過,所以這張臉才給了她一種激動人心的力量,而且還給她留下了一個很深的印象,讓她魂牽夢繞,她難以忘卻的揮之不去的卻是這張對她始終微笑親切的臉。她忽然想起這事多少會令她感到有點難為情,但她仍然不由得想起這張男士俊朗的臉,實際上他卻不能不時時刻刻也在想她。

 

這情感的激流永遠衝擊著這兩位年輕人的心,並不曾有過什麽時候能稍稍停留下來的趨勢發生,在他們的一生歲月中也有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的時候。其間也曾有過愛,恨,歡樂,也有痛苦。她跟所有生活在這世界上的人一樣。也曾在愛情的激流中隨波逐流過。

 

那時,妹妹有個男朋友建華是她成都中醫學院同班同學,一個幹部子弟,退伍的軍人,高個子,穿著一身草綠色的軍裝的青年。有一雙非常明亮活泛的眼睛。一張英俊的臉龐上永遠綻放出青春燦爛的笑容。

 

1968年底至1969年初正當全國掀起了老三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熱潮時,妹妹的男朋友建華請求他父母開後門幫助他參軍入伍,從而逃避卷入上山下鄉的浪潮隨他初中同班同學們一道去西昌農村插隊落戶當知青。

 

後來,他父母開後門讓他當兵的夢想成真,他終於披上戎裝。此時建華心中充滿了希望,他願意與自己當兵的幸福感相伴隨行,他隻願在部隊中多增加些艱苦曆練,艱苦曆練是良心與信念的調節劑,艱苦是愛情的代價。下部隊當兵的艱苦鍛煉是他現在所應享有的幸福的保證。

 

他父母讚成他參軍入伍分配到沈陽軍區邊防部隊當兵,之後他隨部隊遷移到戰備情況緊張的東北中蘇邊境地區駐防,而他最終如願以償地留守在邊防前線的哨所裏站崗。

 

1969年二月下旬的一天,建華在成都火車北站登上了開往東北的新兵專天色已漸漸移入晚景了,臨行前他父母再三叮囑他,“到部隊一定要聽話,不能給家裏丟臉。他頻頻點頭誓言決不辜負父母的期望。

 

二老辭別了建華,新兵專列在暮色蒼茫中從成都火車北站朝北邊駛去,遠遠望見這趟新兵專列駛出車站已經沒有終影了。二老才忽忽轉身走出車站,轉乘無軌電車進城,電車路過車站廣場時還有很多人進站送別參軍的親人,當他們及抵月台時,發現新兵專列早已駛離車站渺無蹤影了。

 

東北中蘇邊境線上的風光使建華回憶起駐守珍寶島的日子、1969年3月蘇邊界衝突爆發引發了珍寶島反擊戰的那段歲月,在此之前建華就隨部隊渡過黑龍江踏上珍寶島後,他曾步到江邊蹲下掬了一握水來嚐嚐它的滋味,但是,是淡的。----”多得些蘇軍士兵在這場珍寶島之戰中來流些鮮血罷,把這黑龍江水變鹹,把這黑龍江水變成染血的江水!“

 

啊!奮起抵抗的勇士喲,你們是太英勇了!你們之中的有些士兵是從西南的天府之國來到東北邊陲度過曆煉生活來的,你們是接受艱苦磨練來的,但在這珍寶島上隻有你們視死如歸魘麵的笑容,黑龍江水中卻沒有你們的淚滴呢。

 

1969年3月初的一天,蘇聯入侵的士兵-------果真是全副武裝的來了,我想他們在此時蜂擁而來做個嘍囉又何妨。“太陽快要西下墜落的時候,蘇軍出動裝甲車,坦克登上了珍寶島,爆炸騰起的煙火染紅了天空,時而深紅,時而猩紅,時而籠罩在模糊的爆炸煙塵裏。西天半壁的爆炸紅光使黑龍江水變成橙紅。

 

珍寶島上到處彌漫著戰爭殘酷的硝煙。蘇軍士兵死傷慘重,他們被我們的士兵打瘋了,便不顧國際社會的反對隻得大量廣泛地使用戰術核武器。戰爭走到這一步的時候,爆發核戰爭的最危險的達摩克利斯劍已經琳琅地高懸在中天了。

 

戰爭從早晨一直進行到了傍晚,島上的戰火仍在燃燒。蘇軍戰術核武器爆炸釋放出的放射性的核汙染威脅著島上我軍指戰員生命的方方麵麵。島上的一切逐漸消失在充滿放射性核汙染濃煙的暮色裏。道路上盡是遭擊毀了的蘇軍裝甲車和坦克的殘骸。空氣異常寒冷。一個希望鼓舞著在這座僻靜的島上戰鬥得很艱難而很吃力的我軍的官兵們-------那就是廣闊分布在祖國大後方的溫暖,明亮的家。

 

幾年後我流著淚聽了妹妹講述完這個故事後,曾經在日記扉頁上寫了這句話:”生活本身就是由悲劇和喜劇構成的“。但事實並非如此。生活並不隻是僅僅由悲喜劇構成。它也算是一場“生與死的搏鬥”。我們生活的宗旨是什麽?或者說我們究竟為什麽而生活?我自認為是“為征服大自然而生活著“。我還自認為自己這句話說得不錯。

建華因遭受放射性核汙染照射自有了生命危險以來,在這個世界上雖然僅僅經曆了二十幾個春秋便像流星一樣殞落了,他大學畢業後不久,就因當年親曆了珍寶島之戰,因遭受蘇軍戰術核武器爆炸釋放出的放射性的核汙染而罹患上白血病死亡,先先後後他的不少參加珍寶島之戰的戰友均罹患上此疾病死亡了。

 

但是建華的這短短的生命也並不是毫無意義地白白度過的。這期間他也曾學習了不少的知識,了解了不少世界上有趣的事情。他居於無邊死亡黑暗的周圍有熱情關心他的戀人,朋友,夥伴,但是在他臨死亡的時候,他並不孤獨,並不絕望。他無論在何處總能看見充滿希望的生活,鼓舞著他越過荊棘叢生而曲折崎嶇的阻礙,努力地走自己開創的道路。平靜而從容地麵對著死亡走到他生命的終點。

 

除夕的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這天早晨,我醒的時候是九點多鍾了,我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外樹葉把斑駁的陽光灑在了室內雪白的牆上,把房間照得光怪陸離的通亮。

 

前年妹妹從加拿大回國的時候,本打算不住在成都,想在鄰近成都的一個小縣城卜居,以便專心休閑並領略些家鄉的風味。同學們聽說她回來了,便邀她前往青城山。但青城山是她到過很多次的地方了,三年前曾遊曆過青城山的經曆使她生了戒心,所以她終究沒有下定決心去。

 

荏苒將近兩個月,青城山她不曾來,別處風景旅遊區她也不曾去,蟄居在那座小縣城中使她遊曆青城山的計劃泡湯,歸於無為,連她自己的女兒也不能從加拿大折回陪她一道旅遊,因她女有工作在身不能請假。這是她感到十分遺憾的一件事,對此事也隻能就此作罷了。

 

一個月之後,妹妹與幾個友人一道去成都北郊磨盤山公墓祭拜前男友建華,四人改途向北,折入田疇當中的一條小路上去。路直趨一道山麓,走不多遠有一農舍,院門都是緊閉著的。

 

轉過農舍後現出一條小溪,溪水碧綠而見底。涓涓流淌的溪水如象一條彩鏈的玉帶,蜿蜒流淌著。一座大理石的涼亭,是古時的建築結構。亭下有石欄臨小溪 ,左右架有小木橋,下通溪水。小溪之兩岸有鬆樹成行,樹雖不高而長勢茂密幽雅成趣。三麵環山,左右環繞。妹妹和友人們都驚異了起來。

------“啊,有這樣好的地方!真是令人感到稀奇。“

--------“此地竟有這樣好的地方!“

-----“這簡直就是一處世外桃源了!難怪建華的墓地要選址建在這兒。“

 

冷靜的妹妹隨著她的友人們隻娓娓地敘說:“這兒聽說是有些年頭就開辟出來了,還有專人留守看護。“有一位友人隻說這裏是荒涼了一點,但我們來看時全無荒涼的感覺。他們慎重地將祭品放在建華的墓碑前,並同時放上了一瓶酒和一隻酒杯,一起肅穆地靜立在建華的墓地前誠懇悼唁他為捍衛祖國的珍寶島而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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