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和仙客來

雲彩輕輕飄動時仿佛和天空之間產生了輕微摩擦發出一種悠長飄忽的聲響。又似一根起源於混沌細細柔柔的纖長思緒被無限拉長穿越無數時間空間之後著落於某一人某一物。

納西索斯緩緩倒下。雙手抱向自己的倒影。淹沒於冰冷蒼白的逝水中。“就讓他死後成為一株水仙花。生生世世看著自己的倒影。”

早晨看了一段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交火的視頻。肉眼可見的火光伴著槍彈在空中飛舞。廣大人民群眾毫無懼色扶老攜幼圍觀。特別幼小的人類坐在爸爸肩膀上一同圍觀。居然沒有人擔心自己或家人被流彈誤傷。這是超級淡定還是極致瘋狂。

納西索斯不分晝夜地注視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的眼眸輪廓深邃美麗星光閃耀。微翹的雙唇肉感紅潤。這片水麵彌漫著一種氣息聞起來似是迷狂。也許他隻是單純地認為那倒影很美。也許他從未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影像。

吃過早飯就開始照顧我那盆可憐的仙客來。它前幾個星期才剛剛從被我施肥過多燒壞了一大部分花莖的悲慘狀態中恢複就又被可惡的蚜蟲盯上。花瓣和葉子上密密麻麻趴了很多蚜蟲。有幾片幼嫩的小葉子已經被吸盡汁液變黃。蔫蔫耷耷。再不處理的話眼見就活不了了。

一大片濕地。豐茂的水草。濃密的森林。一聲欣喜低沉柔和的驚呼自年輕豐厚的聲帶中傳出。仿佛什麽古老的魔咒被啟動。納西索斯第一次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這個瞬間開始轉動的究竟是不是艾蔻的詛咒。

前幾天試著用薄荷精油混合薰衣草精油加水來噴仙客來。但是看起來對於蚜蟲沒什麽用。今天嚐試用新學來的法子洗碗精加水來噴它。好像洗碗精真的可以把蚜蟲毒到。噴了幾下有些蚜蟲就在葉子上趴不牢被衝下來了。於是就把花盆放在水池裏認真處理。

嬰兒的哭聲從神殿中傳來。先知為新生兒預言。此生不見自己的麵孔便可保他平安。因此他成長的宮室中從來沒有鏡子。然而。偶爾他自己那亞麻色的輕柔發卷從視線中劃過時微微停頓的呼吸是為了什麽。納西索斯。不能看到自己。

對著蚜蟲眾多的葉片重複噴上幾遍。大部分蚜蟲都被清理幹淨了。又擔心噴水過多會讓土壤的濕度太高造成根部發黴腐爛（這種花的根部特別容易因為濕度過高而黴爛）。剩下的部分留待明天後天讓花盆裏的土幹透再清理。目前看起來應該不會再有生存問題。

納西索斯死於沉迷自己的倒影。俄狄浦斯最終走入曠野流浪。古希臘人創造了象征混沌力量的泰坦巨神。又創造了象征秩序的奧林帕斯眾神將泰坦巨神壓在山下。關進海水的囚籠。而由神話中所見。奧林帕斯神的所作所為卻總是助長生於混沌的人出生時即已注定的命運的實現。

黑暗矇昧混沌是宇宙和人類的初始狀態。即使今天人類的智性已高度進步仍然未能全麵熄滅戰火。如果光明終將照亮黑暗。理性終將戰勝矇昧。秩序終將統治混沌。那也將會是一個需要耐心等待漫長而充滿反複的過程。

PS：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代表自己時代精神的當代英雄。現在這個人們前所未有地充滿表達欲表現欲的時代。象征自戀的納西索斯或許可以拿來當個代表呢。初二第一次看到他的故事就感覺特別有意思。自戀。或許還有由於自己被自己困在水中至死的自恨。兩種極端而相反的情緒。這是去年十月九日的一篇舊文。當時把納西索注視自己倒影和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倒影的兩段順序黏貼反了。這幾天正好在讀《自卑與超越》，想起這篇，把順序糾正一下。

不得不說《自卑與超越》是我看過心理學書中最不喜歡的一本。在這種驅力下發展起來的社會，根本就是糞坑文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