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歲月----工農兵學員生活回憶---(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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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淚流滿麵的母豬(163)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Years ---- The Reminiscences of My Workers-Peasants-Soldiers -Students’ Life from Autumn 1973 to Spring 1977 (163)

 

照片為西南師院校園及北碚城區的照片   攝影:清衣江      

此文為原創。

 

 

大約是快過年的關係罷?在北碚歇馬場古鎮的城隍廟裏演了幾場賀年的鄉村戲,‘觀賞完戲劇之後,我肚裏感到有些饑餓了。我又在雜亂而熱鬧的街上走著去找飯鋪。時候怕是下午四點鍾了罷?我自從中午一點鍾從學校裏走出來,一直腳步不停地走到現在,走過很長的一段路了,腳都走痛了。天上突然飄來一片星星如雨狀的猴子雲,唉,不好,暴雨將至。

 

從城隍廟門口一直走過去,已經走在古鎮的這條大街上了。在這條街的街口上又看見了好幾家飯鋪,但都和最先在城隍廟門口看見的那家飯鋪是同樣一個檔次的飯鋪。在這條街上再也走不出甚麽名堂出來了,心裏反有些焦急起來。我走過去,向中間的那家飯鋪走去,腳已走痛了,肚餓得難熬,風又冷,天已暗了下來。哎,還有什麽選擇的餘地呢?終究免不了有幾分忸怩地走進這家飯鋪。

 

一個堂倌嘻嘻哈哈地迎上來,把我引到店堂中間的一張餐桌旁邊坐下來,接著極殷勤地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翻開了菜譜,操著當地口音向我報菜名。他一麵說著,一麵用眼角的餘光瞟著我----------我卻不曉得他這是甚麽意思,是含有怕我付不起飯錢的意思嗎?----------“有... ... ... ...“堂倌接接連連高聲唱著菜名。我隨即點了,一碗白米飯,一小碟泡菜。他合上了菜譜,揣在白色圍腰的口袋裏,他的動作很利索,轉身向廚房走去,請廚師拾掇我點的炒菜。

 

我下車後從青羊宮車站順路朝西走,經過了青羊宮寺廟,走到前麵一個十字路口向右轉徑直朝位於羅家碾附近的送仙橋走去,再向前走過了成都水電校,最後終竟走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省電力科研院。

 

今天一大早我就到家了。我想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學校宿舍裏忙著收拾行李,準備下午四點鍾從學校出發去菜園壩火車站搭乘當晚9點鍾駛往成都火車北站的快車嘞。而此時,我已邁進了省電力科研院的大門,就要到家了。

 

我往通向家屬大院走去,半路上,突然遇見迎麵走來的同住在一幢宿舍樓的姓李的鄰居,一位身形高大的男青年,他一看見我便叫道:“XX,你從那裏回來?”

 

“這何消問得!我們學校放寒假了,昨晚我從重慶菜園壩火車站上車,乘了一夜的火車,今晨拂曉才到達火車北站,我回家來過春節。”我開玩笑似地回答。

 

“哈哈!恭賀你成功上大學了,X X,你真的是好運氣啊!人與人比不得,你瞧我現在仍在農村還沒有招工回城,哎!倒黴啊!”他情不自禁地歎一口氣說道。

 

可是,我似乎隻是同情地點了點頭。不知該怎麽回答他,我總覺得他好像在述說著自己一樁難以忘懷的事情。而逢這種時候,我總是緊握著他的手,盡量說些安慰他的話。... ... ... ...很快他的情緒也恢複平靜了。但他好像回想起了什麽事似地,不時談起他插隊的農村裏的漂亮女人。

 

不過,他還這樣嘮叨地說著:“你不必替我擔心,我們的上調回城的好日子終究也會來的,隻要在農村默默無聞地埋頭苦幹就行了。”

 

我一直也是這麽替他作想的。大概是因為先前我與他同樣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才鼓勵他振作起來,不要喪失信心,堅信光明就在眼前,並盡量說一些安慰他的話才使他相信隻要仍然呆在農村拚命幹活終究會盼到招工回城的一天。

 

到後來我們都沉默無語了。於是,耳朵裏隻聽到我們兩個人走在水泥路上步調一致的腳步聲。

 

快要到家了,我說:“咱們隻分別了一年,李同學,想不到如今你變得有些悲觀了,你去農村當知青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你是一個很有理想的,能夠勇敢地麵對現實,熱烈的憧憬未來,不顧一切地追求美好的理想的青年;“

 

“誰也料不到經過五六年的知青生活的鍛煉,你還保留了這樣一種信心!我真個萬萬想不到長期艱苦的農村生活竟沒有磨滅你的理想。反而讓你變得更加自信了。而且,李同學,你也並不是特別地顯得心態很脆弱,這委實是令人感到十分寬慰的事。“

 

“另外,我覺得你可能聽到社會上的消極的話太多了,有些地方,流行著發牢騷的話語,不滿意的話語,苦悶的話語。就拿我們每次同學聚會而論,你看我們同學這一夥,雖然大家表麵上看起來是談笑風生,有說有笑,暢所欲言似的,像是極高興,但是你假使走過去和他們聊一聊,談談心,你就知道了。他們其實也有自己不少煩惱,不開心的事情。“

 

“我常常想,沒有染上這時代苦悶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麻木不仁,不關心國家大事的,守著自己一分半畝自留地庸庸碌碌過日子的人,另一種是具有超時代理想,大智大勇者。同學,你可能屬於後者,有理想,有抱負,能在逆境中看見希望的人。我相信未來你的好運終將會降臨到你的身上的,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的。“

”我的好運終究是會來的,這點我是深信不疑的。“李同學坦然地說,把香煙頭拋在地上,然而已經轉換了談話的方向:”X X,雖然過去幾年的艱苦的知青生活,給了我許多幻滅的,不切實際的想法,可是我並不為此後悔,我反而感謝這過去幾年的知青生活給與我的磨練。鍛煉了我的意誌,讓我有了積極奮鬥向上的勇氣。“

 

“XX ,你剛才不是還說我在學校的時候是一個有抱負,執著地追求自己所憧憬的美好事物的同學嗎?是的,我們每人都有一個自己美好追求的憧憬,作為奮鬥的目標;但是我隻希望我的憧憬不是一個幻滅的夢想,而是一個實實在在能夠實現的理想。”

 

“所以我不恨過去幾年的知青生活,這是令人感到很欣慰的,同時這也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可歌可泣的幾年。但我之前對此並不感到悲哀-----是的,我隻是在目前而今掩目下有些感到悲觀,但並沒有放棄追求美好憧憬的希望。我深信我懷著這希望絕不會破滅。”他的話音停頓了下來。

 

聽了他的這樣一番慷概激昂的話,我隻是讚許地點頭表示同意,他雖然對他目前的生活狀況有些悲觀失望,但他仍在孜孜不倦地探索人生的意義,但也決不甘心地就這樣寂寞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他的血管裏尚流淌著青春的熱血,至今仍在農村艱苦奮鬥不已,他還要追求自己美好的未來,絕不輕言放棄。

 

唉,隻是短短的幾年,隻是短短的這幾年,然而料想不到的是我的鄰居李同學都已經變了樣。可是他卻已經不是往昔的他了。人生的變化是多麽大啊!在我所喚起的對他往昔的回憶中,對他卻還有溫馨的舊日的友情,但如今卻憑空添加了一些心酸的感傷了。

 

我歎了一口氣,轉臉看著他,很安詳地說:“唉,現在是職業的選擇是卑之無甚高論,你應暫時摒棄一切好高騖遠,不切實際的的幻想。你最好隻選定了一個在眾人看來是無須費力追求的,不是大家都趨之若鶩的對象作為你生活的憧憬,而勸你父母親趁早退休,讓你兩兄弟頂替他們回省電力科研院上班,這就是達到脫離農村回城這個目的的最佳途徑。”

 

李同學好像聽明白了似的點著頭,表示讚許。隨後他特意地瞧了我一眼,好像談起能頂替父母親的工作從農村返回城的這個話題就令他顯得很興奮似的,這是因為我剛才提出的建議打動了他的原故。

 

他立刻說話的口氣也自信得多了,高興得使他土色的麵孔也變成了紅色,他接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盒錦竹牌紙煙來從中抽出一支煙含在口中點燃,又接連吐了好幾個煙圈,好容易他的心情才又安定下來了。

 

文革初期停課鬧革命時期,在我們學校時,大多數同學熱心於國家大事,李同學卻始終抱有“不要把太多的時間花在搞運動上,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理想化”的態度,他認為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好高騖遠自不量力地去做,這樣很容易把事情搞糟,還不如把姿態放低一些,腳踏實地去做。這樣做事成功的把握性反而更高。

 

動不動就把理想放得極高,卻又未必能夠始終堅持不懈地將理想追求下去。

 

要做事,就非把它做到成功為止。他就是如此這樣一個極務實的人。而他又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那就是他全力以赴去追求自己的目標,不達目標絕不善罷甘休。一件事不做則已,要做則必須做成功。

 

而如今李同學思念著的就是時時刻刻徘徊在他心頭的一位女性。這是前年三月間的事了,兩年前,在他插隊落戶的川西的蒲江縣的一個小鎮上的一次趕集天,他遇見了這位女性。那一天,從這個小鎮方圓幾十公裏範圍內的農村來的很多知青都雲集到這鎮上來趕集了,真是美女如雲;

 

然而有一位穿藍色的外套,身形修長,阿娜多姿穿著一件外套麵料高檔的,皮膚白皙,臉蛋十分耐看的美女,走進李同學的視線,並且永遠盤踞在他心頭。但他對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與她很麵熟。好像曾在那兒見過她。但卻又始終記不起他到底在哪裏見過她。那時李同學簡直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但從此之後李同學對這位女同學有了一種強烈的戀愛意識,一方麵促使他想更多地了解她,另一方麵也促進了他的內心的更進一步的自悲,生怕那女士看不上他。他感覺著寂寞,感覺著他的生活就和沙漠一樣枯燥乏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重複著繁重的體力勞動。

 

他每天都要趕在晨曦之前起床出早工,收工之後忙完早飯,再和社員們一起出上午工,直到中午才收工回來做午飯吃,餐畢僅稍事休息片刻後,又要隨社員們一道下地幹活。傍晚當天色黯淡下來之後,在暮色中收工。到家後就要馬不停蹄地燒火做晚飯。

 

白天辛苦勞作一天之後,好不容易熬到吃過晚飯後才能休息了,這時他忘掉了一整天的勞累,這也算一種享受吧。有一天晚上似乎是在李同學收工回家後,自己做晚飯,匆匆地吃過晚飯後,他到本生產隊的一位姓趙的是他中學同學的知青家去串門,正好這位趙同學剛吃過晚飯,正在聽半導體收音機播放的川戲節目過癮,打發時光。

 

他們就在他的房間裏坐了下來閑聊,李同學問及趙同學是否認識那天他們在小鎮上趕集的時候遇見的那位令他難忘記的穿藍色外套,身材高眺,漂亮的女孩,不巧的是趙同學認識這個女孩,而且趙還告訴他這女孩的姓名是陳XX。更不巧的是那女孩竟和他們是同一個中學的同學,他與她曾有一麵之交。

 

最不巧的是趙同學非常熱衷於愛管這類閑事,趙說:“陳同學本是成都人,她在我們中學和咱們同過兩年的學,我們和她都是1964年秋天分別從本市的小學和初中畢業同時考進我們學校的初中和高中學習,不過她是初六七級的學生,而我們是高六七級的學生罷了,並且我們同是六七級同學聯誼會的成員。

 

不過因為文革的原因我們的學習剛好學滿兩年便沒有繼續學下去了,之後便是在學校裏停課鬧革命搞運動,五六年來我和她就沒有什麽聯係也不知道她的近況如何了。”

 

後來趙同學竟把他們兩個介紹互相認識了。於是平靜的李同學的心開始波瀾壯闊起來了;突然降臨的這場愛情來考驗李同學的能力,考驗他有沒有魄力來贏得這位陳女士的芳心,最終是否能夠贏得這場愛情。

 

他們的友誼逐漸加深了,同時他們麵臨的困難問題也暴露出來了。陳女士的母親-----一個護女心切的女士,思考著能成為她女婿的人該是一個在各方麵都是非常傑出的男士才行。而陳女士被父母親視為掌上明珠。雖然家境尚可,但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陳女士過得非常幸福。

 

她有的是遠大誌向和孝心。所以在他們戀愛之後不久,李同學就看出來了他們之間存在著的差距,男方是一個自承怯弱,為了她寧願拋棄了自己高遠誌向,甘願做一個平庸的等閑之輩的人。為此陳女士曾經表示過,一個男人的事業是最有意義的是對於社會的貢獻,李同學便決定要在開拓自己美好的事業上下一番功夫來轉變自己目前的困難處境,順便也想做出一番成績來讓陳女士看一看,以改變她對自己的不利看法;

 

他接受了我的建議勸說他父母早點退休好讓他倆兄弟來頂替,他為此用心做他父母親的思想工作還不到三個月,當初以為做這事不會遇到多大的困難,這至多亦不過是等待一段時間就能辦成功的事情,而至今為止對辦成此事都還沒有看見取得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現在能夠頂替他父母親從農村回到省電力科研院工作成為他達到憧憬的唯一的途徑。如今他已下定決心非得成為省電力科研院的一名員工不可了。他自認為他這動機是純潔而美好的, -----不為名利,而隻為愛情;這更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了,他確信他有把握實現這一理想。

 

就在李同學幻想著他就要很快實現他的美好的戀愛的憧憬的時候,自然,他就懷著十分愉快心情,走在布滿泥巴的鄉間的小路上,幻想著即將奔赴他新的工作崗位而大展宏圖。殘陽餘輝拖長了他的身影,在路邊的樺樹林中晃動。天邊懸掛著的一輪明月也已在大地上灑下了一層青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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