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奔赴》/孫康宜從入籍美國 到救父之旅 孫教授-耶魯及常春藤盟校首位華裔女性係主任 世界周刊 2024-08-18

 

 

推薦知友 耶魯名師孫康宜教授-耶魯及常春藤盟校首位華裔女性係主任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書摘

 

非常感謝康宜教授親傳及亦見2024-8-18 世界周刊

 

1968年,24歲的孫康宜毅然赴美。曾目睹二二八事件現場、經歷

白色恐怖的她,從備受心靈創傷的失語症患者,到獲選為學術殿堂的中研院院士,生命中充滿了跌宕起伏的故事。孫康宜歷經各種劫難與貴人,加上自我的積極振奮,終由深淵走向光明,自普林斯頓大學到耶魯大學,化育春風,桃李天下。

《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是孫康宜的回憶錄,記錄了其半生

歷程,除如何麵對人生困境,奮發前進,也留下學術研究、

人際社交、家世考掘、日常生活等完整麵向,以及與諸多學界、

文壇的人物交往,諸如費正清、高友工、傅漢思、餘英時、施蟄存、葉嘉瑩、張充和、白先勇、蘇珊?桑塔格、露伊絲?葛綠珂……等,皆為雪泥一痕時代鴻爪。

雖題為「半個多世紀」,然而書中所聯繫的上下時間可達五代

以上,允為一窺近現代的中西環境、政治演進、歷史脈絡的

重要史料,並為中西學術及文化的交流,提供一個不一樣的視角。

 

以下節錄《奔赴:半個多世紀在美國》第三章

「奔走於聖路易與普林之間」:

We are the echo of the future.

我們是未來的回聲。

——W.S. Merwin

 

1976年4月12日那天,我宣誓成為美國公民。當時我是普大

的三年級博士生。當天一早,有位名叫Bonnie的同學(是日文

部的博士生)

特地開車帶我到Newark的聯邦大樓,為了陪我參加這個重大的

入籍典禮。

記得在典禮中,我百感交集,當我麵對美國國旗,將右手置於胸部,開始發出效忠的誓言時,我居然激動得淚流滿麵:

I pledge allegiance to the Flag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o the Republic for which it stands, one

nation under God, indivisible, with liberty and justice for all.

我宣誓效忠美利堅合眾國國旗和它代表的共和國——這個在上帝

保佑下人人享有自由和公正的不可分割之國家。

傍晚,我又以極其振奮的心情趕到Gram的家中,告訴她有關我當天

在宣誓典禮中的經過,聽得Gram高興極了。後來兩人麵對美麗的

卡內基湖,吃了一頓既安靜又溫馨的晚餐。

 

1977年元月間,我父母開始向臺灣的僑務委員會申請出國赴美探親

。不久,我母親很順利地拿到了臺灣的出境證,但我父親的申請卻

被出境管理局批駁。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父親之所以被批駁,

當然與他曾經坐牢十年有關。然而,一旦接到這個壞消息,我感到

焦慮萬分。於是我和欽次(編按:作者的先生)以及我的兩個弟弟

開始合力籌謀,看看有什麼解決的方法。正當我們感到束手無策

的時候,我的好友Lucy告訴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臺灣

的美國大使館為我父母申請「移民簽證」,然後再設法找臺灣政府

機構的要人幫忙,看是否能重新申請出國許可證。如果幸運的話,

最多兩個月就能完成移民和出境的手續。一時之間,我的內心又

燃起了一線希望。

但4月初我突然接到從臺灣打來的緊急電話,說父親病危,已住進

臺大醫院,據醫生初診,疑是肺癌,很快就要動手術了。接消息後

,我立刻打電話給兩個弟弟,最後我們決定由小弟觀圻和我分道

趕回臺灣一趟(很巧的是,當時正好加州柏克萊大學有一個職缺,

他們請我去麵試,所以我決定先飛往舊金山,等麵試一過,再乘

另一班飛機,繼續飛往臺灣)。

 

4月7日,我一早就登上了從紐約飛往舊金山的聯合班機(United 35)

。那是我畢生最難忘的旅行經驗之一。首先,我因為父親病重

而內心充滿了憂慮,所以我一上飛機,就開始默禱。接著我就

聚精會神地奮筆疾書,準備為父母撰寫出一份強而有力的

「移民簽證」申請書,

希望不久就能提交給臺灣的美國領事館。所以,當時的我,頭也

不抬地全神貫注,對其他的乘客完全視而不見。一直到中午時分,

當飛機上的航空小姐端來午飯時,我才首次抬頭。這時,我

發現鄰座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美國男士,他開始自我介紹,說

他的名字是Carl。

我說我的名字是Kang-i Sun。兩人就閒聊了起來。他告訴我,

他從前上大學時,唸的是藝術係,最喜歡為人畫肖像,並說他

很少見過一個比我更專注的寫作者,所以很想為我畫一張速寫

的肖像,問我可不可以?我聽了非常高興,立刻說好。沒想到

他隻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完成了一張素描,並加題辭如下:

United 35

New York to SF

7 April 77

Kang-i Sun

最後他還在那張素描的下頭題簽了他的名字Carl,接著就把那張畫

贈給我了。在那一瞬間,我對這幅速寫肖像的最大反應就是驚奇!

我心想:他怎麼能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把我那種心亂如麻卻又

必須集中精力去完成某種任務的奮爭形象,畫得如此之逼真?

我一直很珍惜Carl那張畫,我把它命名為「救父之旅」。如今這

張畫仍高掛在我的潛學齋裡。彈指一揮間,半個世紀就要過去。

每當憶及1977年那段「救父之旅」的種種情景,依然歷歷如繪。

 

赴美簽證 一波三折

 

那次回臺灣是我來到美國九年之後,第一次回去探望父母。在那段

離別的歲月裡,父母已從中年漸漸步向老年,且在飽受磨難的生活

壓力下,父親又麵對嚴重疾病的挑戰。這些都使我心中隱隱作痛。

幸而那次我與小弟觀圻可以趁著回臺的機會,好好地幫忙照顧病中

的父親,也可以減輕母親的負擔(想到這裡,我必須向親人蔡洲夫婦

〔即我的弟媳蔡真的兄嫂〕致謝,他們在那段期間很慷慨地讓

我父母親—以及觀圻和我兩人—同時住在他們臺北的家,這樣

我們就能方便地進出臺大醫院。這都讓我終生心懷感激之情)。

父親在臺大醫院開刀之後,醫師才發現,原來病人所患的是

肺結核瘤,並非肺癌,這時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醫生

再三囑咐,父親至少要有一整年的治療和休養,才能完全康復。

 

父親手術後幾天(4月20日),我拜訪了臺北的美國大使館,同時呈上

一份有關我父母「移民簽證」的「初步申請」(petition)。沒想到

那份「初步申請」當天就被批準了。他們特別強調,作為一個美國

公民,我完全可以利用「直係親屬」(immediate relative)的關係

來為父母申請移民的身分。父母一旦拿到了出境證和護照,他們就

可以正式向美國大使館提交申請簽證的表格和其他證件了。

 

然而,當時最傷腦筋的就是:如何能讓我父親早日拿到出境證和

護照。總之,我決定在返美之前,無論如何一定要幫父母重新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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