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幢石庫門房子裏住了幾十年。當中有幾年下鄉,後來上大學,不在那裏常住,但有時回來看看,小住。最後又有幾年,把家安在這裏。
上一篇記下了這幢房子的樣子。現在記記這裏老老少少,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進進出出的幾十口人。
這個地段,少有大紅大紫的當朝新貴,也沒有祖上大富大貴的傳代世家。這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上海市民的居住房。
十幾戶人家。各家之間的牆,經不起一記重拳。樓上拖地板水會滴到樓下的餐桌上。前廂房裏放個屁,會熏到後廂房的人。有一次三層閣上“外公”想吃“莧菜杆”(念“海菜菇”),走進灶披間就能聞到那蚊子都能熏死的味道。
各家的門也就是個擺設,幾乎從來不(用)上鎖。其實上鎖也沒啥用。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發生哪一家有失竊。
幾十口人,基本上可以分為三代,(或四代)
最多的是跟我年齡差不多,上學的(上大學的)一代。中年當父母的一代,和他們的父母一代。
鄰居間的稱呼,男的稱為先生,女的多稱師母。老一輩的,都呼之為“外公,外婆”,或“阿爺,阿娘”。看他們家裏是孫子,還是外孫。不過也比較隨便。有是都不知道是根據什麽。我們這一輩,見了別家長輩,男的為“爺叔”。女的為“姆媽”但帶上孩子的名字。比如“國強姆媽”。或者“張家爺叔”,“李家姆媽”。有個比較特別的是如果是當教師的,就叫“吳老師”,“王老師”。好像稱老師是一種特別的尊重。
幾十口人,東家長,西家短的傳言經常有。但沒有人會大作文章。大家還是和和氣氣。張家包餛飩,會給各家送一碗,李家鄉下來人,帶了一點土產,也會各家分一點。逢年過節,一個銅搗臼,一家一家地輪著舂芝麻,做湯團。一台小石磨,也是一家一家傳著磨水磨糯米粉。我阿娘是做酒釀高手。她經常做一點,各家分分。這次是這幾家,下次就是另外幾家。
十幾家人裏,雖說沒有聽說誰家是靠吃政府救濟的,但也沒有聽說有太富裕的,都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大概也都是上海平均的中下水平吧。
政治上,沒有大紅大紫的當朝中堅,倒有幾個有那麽點“舊社會曆史問題”的人士。所以誰也不管誰的閑事,誰也不踩著別人邀功。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