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遇
李公尚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住在離華盛頓DC不遠的一幢公寓裏,每天過著上班下班,回家途中在路過的超市買食品,晚飯後打開電腦上網的單調生活。周末時買幾張電話卡,打長途電話回中國和見不著麵又聽不清聲,幾乎忘記長什麽樣的女朋友海闊天空,基本沒有社交生活。
一天我下班回到公寓,進電梯時,發現一位棕發女士在悄悄打量我,我看了她一眼,覺得曾似相識,又無從記憶,本能地朝她微笑點點頭。我住在公寓的十層,等電梯裏隻剩下她和我兩人時,她突然用中文問我:“剛下班?吃了嗎?”我一驚。“吃了嗎?”是那時中國人在國內見麵時的問候語,聽到她如此熟知中國,我回應說:“你中文講得不錯!”她笑嘻嘻地說:“說得不好,請多指教。”我啞然失笑:“你連中國人的虛情客套都學會了。”她說;“讓你見笑,慚愧慚愧!我不能肯定你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就說幾句中文來測試你是不是中國人。”說著,她朝我伸出右手:“我叫珍妮佛,我的中國朋友都叫我珍妮。”
珍妮告訴我她住在十二層。電梯到了十層我下電梯時,她提出希望和我保持聯係,於是我們交換了各自房間的電話號碼。第二天晚上九點多,珍妮給我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希望和我一起到公寓樓下的花園去散步。
十分鍾後,我在樓下的花園裏和她見了麵。珍妮告訴我,她曾在中國中央電視台舉辦的學英語節目裏當過主持人,和當時一位北京外國語學院的男老師一起在電視屏幕上教英語課。我豁然頓悟,想起來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她的電視教學和音容笑貌,深受那一代年輕學子們的追崇。我脫口而出:那時我是你的忠實觀眾和學生!
珍妮回憶說:她在紐約上大學三年級時,在校園裏看到了一份招募去北京的大學做交換生的廣告,一時興起就報了名,半年後懵懵懂懂地去了她知之甚少的中國。她在北京大學做了一年的交換生,即將離開中國時,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命運陰差陽錯地讓她到中國中央電視台去教英語。她在節目組工作了三年,終生難忘。離開中央電視台後又去雲南大學做了三年外教。後來她為了取得大學的文憑,不得不回到紐約完成大學的學業。在中國生活了七年多,再回到美國她已無法安心美國的生活,她喜歡在中國被萬眾景仰的體驗,回到美國一年多取得大學文憑後,她又急不可耐地去了中國,但這次她就沒那麽幸運了,再去中國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最終隻找到了一份為《紐約時報》駐北京記者當臨時助理的職位。一年後她漸漸厭倦了那份半情婦半保姆式的生活,就去了菲律賓,在一個國際救援組織裏工作。她願意享受那些受救濟的窮人對她禮頂膜拜的感覺,但當地的工作收入和生活質量讓她失望,於是她在菲律賓待了一年就回了美國。現在她回美國兩年多了,一直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工作。她去麵試過《美國之音》中文部的招聘,但她的中文編輯能力和語言播音能力都還達不到招聘要求,應聘失敗。不久前,她的一位朋友介紹她去台灣當外教,這又激起了她的滿腔熱情,她立即和台灣有關方麵聯係,現在正滿懷希望地等待台灣的回信。
珍妮和我談這些,是希望從那天起,我每天能抽出一到兩個小時和她進行中文會話,教她學習中文普通話的發音和一些成語知識。她說她沒有錢支付我的時間,但是願意幫我做一些事情作為交換。我想不出她能幫我做什麽。當時我喜歡利用工作之餘,把中國報刊上一些介紹中國發展和進步的文章摘要編譯成英文,發表到美國的報紙和網站上。我讓她幫我修改這些譯文,讓文章看起來更符合美國人的閱讀口味。於是我和她約定了見麵學習的時間。
每周的一三五晚上九點鍾,珍妮來我的住處學習兩個小時,一個月後,我們已經相聚甚歡。一天,珍妮和我正在用普通話朗讀一本《中國成語故事》,突然聽到我的房門被敲得“砰砰”作響,我起身去應門,門外傳來一陣呼喊;“珍妮,你在嗎?我需要你現在回去!”我回頭看了看珍妮,打開了房門,門外站著一個金發男人,看了我一眼,繼續朝著屋內喊:“珍妮,我要你立刻回去!現在!”珍妮見狀,抱歉地和我笑笑,跟著男人離去了。
隔一天晚上,珍妮按時來到我的住處,一如既往,寒暄幾句後開始學習。我和珍妮一起朗讀了一小時中文文章後,就讓珍妮幫我審閱一篇我剛編譯的文章,她和我一起修改完我摘編的譯文後,突然抬頭問我:“你為什麽不問前天晚上來找我的男人是誰?”其實,我已經把前天那個男人來找她的事忘記了。
我說:“你不說我倒忘了,那天你沒有什麽麻煩吧?”。珍妮說:“沒有麻煩。前天晚上那個男人是和我現在同居的朋友,大學時的一個校友。現在我沒有地方住,暫時住在他這裏。前天晚上他看到他第二天去參加一個會議要穿的襯衣沒給他熨好,有些著急,就叫我回去給他準備好。”我聽了未予置評。她補充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他需要我時,從不直接表示,總希望我主動獻殷勤。我才不想找一個他這樣驕傲自大的男人!”
珍妮那天穿了一雙拖鞋來到我房間的,進門時我無意看了一眼她的長趾大腳。在她和我談論與她同居的男人時,我又低頭打量著她那雙有些像男人的腳,絲毫沒有柔和的美感,和她清秀的臉龐不相匹配。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突然把雙腳一伸,笑著問:“你喜歡我的腳?”我趕緊把目光轉向他處,她壞笑著說:“我知道你一定喜歡的,我一進門就見到你看它。想抱一抱嗎?”我看了她一眼,不想被她捉住了目光。她不依不饒地說:“我不相信你一個男人單身這麽長時間,不想女人的身體!”
我感到非常尷尬,低頭不語。珍妮肆無忌憚地拉著椅子坐到我的座椅正對麵,踢掉拖鞋抬起雙腳踏在我的襠部,我的襠部頓時反應強烈。她把腳趾蠕動了幾下,笑嘻嘻地說:“我幫你吧!”說著緊盯我的雙眼,抽回雙腳,伸出雙手,連頭一起湊近我的襠部。一陣火山爆發岩漿噴湧後,珍妮看了看表,說“今晚比原定時間多了幾十分鍾,就當補足前天的時間。”
隔一天的晚上,珍妮準時敲開我的房門,一進門就踢掉腳上的拖鞋,張開雙臂和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相互吻著翻滾在地毯上。她氣喘籲籲地說:“前天晚上沒和你......是因為我下麵好幾天沒刮了,當時也沒洗......”我下意識地問;“你男朋友知道你和我這樣嗎?”珍妮毫不在意地說:“他不是我男朋友,他知道我現在和他在一起,隻是相互暫時需要。他把我當成他的臨時情人,經常浮皮潦草,有時我都懶得刮下麵。今天晚上他不需要......就是需要也不會耽誤他。”
於是,珍妮和我隔三差五在學習完後,就熱烈地翻江倒海一番。有一次我下班時在電梯裏遇到珍妮和與她同居的男人一起走進電梯,珍妮微笑著和我打招呼,那男人卻隻朝我翻了翻眼,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盛氣淩人地斜視著我。我心想,如果他知道了我和珍妮的事,不知會有什麽感受。也許再過兩三個小時,我就會和他身邊的女人風雲際會。如此想著,心裏不免泛起些激動,看了珍妮一眼,見珍妮正滿臉壞笑地朝我抿嘴,眼睛裏閃現著洋洋得意。
珍妮是個率性的女人,不懂顧忌別人的感受。那天晚上她和我正雲濃雨烈,突然毫無顧忌地說:“我喜歡中國男人體毛少,皮膚光滑,感情細膩。我所見識過的中國人,都懂得照顧人。”我聽了頓時興趣大減。珍妮敏感地察覺到了,輕聲對我耳語:“你難道沒有比較過別的女人嗎?你就沒有品味過女人和女人的不同嗎?”我停下來,生氣地說:“我隻和我在中國的女朋友有過一兩次,早就忘了是什麽滋味。你到底品味過多少男人?你品出我和他有什麽不同了嗎?”珍妮朝天花板翻了翻眼,毫不掩飾地說:“你是說樓上那個嗎?你和他當然不同。他快要出來時反應比你大,發出的信號比你強烈,我能明顯感覺到。”我聽完翻下身來,仰麵躺在床上,氣呼呼地不說話。珍妮嬉皮笑臉地說:“我沒說我隻喜歡他那樣的。我喜歡體驗不同的風味。亞洲人和我在一起,都顯得謹小慎微,我喜歡居高臨下。”我心生嫉意,問:“你覺得亞洲人好欺負,是嗎?”珍妮辯解說:“不是的,風格不同。你就非常有特色,耐性好,注重心理和生理同時滿足。每次你都讓我先激動起來,然後體會我高潮時帶給你的成就感。你每次還盡量讓我多來幾次高潮,享受我在一陣接一陣的全身痙攣過程中帶給你的心理優勢,最後才耀武揚威地釋放。我能感覺出不同的男人當時都在想什麽!”她說著,翻身壓在了我的身上,雙腿夾緊並蹬直,蠕動著,醞釀著全身即將爆發的一陣陣痙攣。
兩個多月過去了,珍妮和我每周三次的例會一如既往,她的普通話語音和語調都大有長進。樓上和珍妮同居的男人又到我住處來找過兩次珍妮,每次都急不可耐地氣急敗壞。事後珍妮向我抱歉說:“事先都沒有想到他要的這麽突然。他每次想要了都是急茬!”我問:“是不是他感覺到我和你在一起,激起了他的妒火?”珍妮說:“我倒希望他是這樣。可他害怕我纏著他,可在他想要時又一刻也不能耽擱。我倒是感覺他有別的女人,而且不止一個。”
我陪珍妮去了一次華盛頓DC的雙橡園台灣辦事處麵交材料,辦事處的人說讓她繼續等待。一天晚上珍妮來到我的住處,一進門就問:“見到對門的美人了嗎?”我不知她在說什麽,問:“什麽美人?”“你對門剛搬來的女人啊!今天上午搬來時我在電梯裏見到她,以為她是中國人,用中文和她打招呼,她絲毫沒有反應。我猜她不是韓國人就是日本人。”
我說:“平日我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又很少出門,周圍的鄰居長什麽樣我都不認識,哪裏知道對門的房間又換了住戶!”珍妮說:“是個挺漂亮的女人,一個人獨居。你見了就知道了。”我和珍妮開玩笑:“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品味她和你的不同?”珍妮說:“我才不在乎呢!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咱們兩個在一起,是為了豐富彼此的經曆和記憶。”
兩天後,我遇到了珍妮提到的那個“對門的美人”。那天我下班回家後去走廊的垃圾處理房倒垃圾,推門進去,見一個形體姣好的亞裔女人對著三個分類的垃圾傾倒口發愣。她聽到身後有動靜,警惕地閃到一邊,瞪大眼睛看著我。我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她毫無表情。我看到她手中提著混裝的垃圾袋,告訴她三個不同分類的垃圾傾倒口的功能和用法,然後幫她把垃圾分類。她聽不懂英語,我用中文試探她,她也沒反應。
這位亞裔女人果然天生麗質。不施粉黛清純自然,膚色鮮嫩體盈貌美。處理完垃圾,她鞠躬輕聲說句謝謝,打開房門讓我先走。走廊裏總是安靜得嚇人,人們行走在走廊的地毯上聽不到腳步聲。我走回房間,打開門回頭看時,見那個亞裔女人正緊跟在我身後,我不由吃了一驚。她指指我住的房間,又指指她住的對門,輕輕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然後示意讓我等一等。說著她開門進了她住的房間,很快就拿出一大袋衣服比劃著。我明白了,她讓我和她一起去走廊裏的洗衣房,教她使用投幣洗衣機和烘幹機。
第二天早晨我上班時,在電梯口遇到了她,她身著一身正式場合穿的深色裙裝,端莊優雅,見了我微微鞠躬,沒有說話。我和她一起進了電梯,下到一層,她禮貌地讓我先走出電梯。在公寓會客大廳裏,一個亞裔男人正等著她,讓她把她住的房間鑰匙交給大廳的管理前台。她跟著男人出了公寓大廳,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大廳外,車裏還坐著幾個人,她上車後,男人坐到方向盤後為她開車。後來一連幾天,每天早晨都看到那個男人開車來接她外出。
一天下午我下班回家,開車快到公寓時,看到一個肩背手提了很多物品的女人在路邊慢慢向前行走,汽車趕上那個女人時,我看清她就是住在我對門的女人。我下意識地打邊燈靠邊,把車停到她身邊。她驚恐地站住,警惕地看著停下來的車,見我我從車上下來,臉上緊張的表情才放鬆下來。我請她上車,把東西交給我,我放在後備箱裏。她猶豫了一下,同意了。我去接她手提肩背的物品,見她滿臉流淌著汗水,後背的衣服也濕了一片。
上車後我和她閑聊,她用簡單的英語告訴我,她沒有車,需要做飯,去超市買東西,兩英裏,隻能步行來回。我說:“我見每天早晨都有司機來接你外出,你可以在司機送你回來時順便購買一些物品。”她聽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問我做什麽工作。我告訴她我的工作情況,問她做什麽工作。她說她剛來美國不久,一個社會團體安排她在一個韓國教會裏學習英語。我問她是不是韓國人,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然後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說是。她說她覺得中國人很可親。
我提著她購買的物品送她回到住處,她請我進屋坐一坐。我禮貌性地在她客廳的座椅上坐了幾分鍾,她的住處和我住的房間是同一格局,一廳一室一廚一衛,七十平米。隻是她的房間因沒什麽家具顯得空闊。客廳座椅前的茶幾上,攤放著幾張複印紙大小的彩色照片,是她和各色人等參加聚會、出席宴席,還有在主席台上講話的留影。
我告辭回到我的房間,一個小時後聽到門鈴響,開門一看,是對門的女人在焦急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驚慌失措比劃著手勢指著她的房間。我跟著她去到她房間,發現是她用錫紙盤盛了食品放進微波爐加熱,引起微波爐被炸裂,裏麵的火苗正在四處外延,我趕緊過去關掉微波爐,撲滅火苗。我向她講解了微波爐的正確使用方法,她眼含著淚水不停地點頭,受到驚嚇的樣子惹人愛憐。我離開時她有些戀戀不舍。
那天晚上九點鍾珍妮來到我的房間,拿出要學的書本,酸溜溜地對我說:“你真是兵貴神速啊,這麽快就上手了。”我不知她在說什麽,問她:“上什麽手?”她說:“我在樓上的窗戶裏看得一清二楚,你開車和她從外麵回來,還提了很多東西。沒說錯吧!”我聽了沒有多加解釋。學習完後珍妮和我顛鸞倒鳳,她用力攥著我那話兒說:“你小心點!對門的女人看上去長得很漂亮,其實根本沒有氣質,走路低頭含胸,沒有一點自信,並不招人喜歡!”我當時擔心她要把那話兒給掰折。
兩天後我下班回來,在走廊裏看到對門女人的房門半開,隱約聽到門內有哭泣聲和吵罵聲,我好奇地走近聽了一會兒,敲了敲門走進室內。客廳裏沒人影,裏邊開著門的臥室裏一個男人正在和女人撕扯,我走到臥室門口,敲了敲門大聲問:“發生什麽事了?要不要我報警!”正在撕扯的男人聽到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立即住手僵在原地。我這才看清男人是經常來接送女人的司機,他惱羞成怒地看了我一眼,奪門而出衝出了房間。
女人雙手捂著臉,蹲在地上傷心地哭泣,沒有抬頭看我,也不和我說話。我問她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報警,她不理會。我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判斷那男人不會再回來了,就轉身走出她的房間,順便把房門關上。那天晚上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前來的珍妮,珍妮譏諷說:“漂亮女人都會被男人惦記的,不要以為你來個英雄救美人家就能投懷送抱。那個男人能和她吵鬧,說明他們是來自同一個國家。幸好他膽小怕事,要是換成白人或者黑人,會和你拚命!”
周末的晚上,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電視,快到半夜時,聽到門鈴聲,心想周末晚上珍妮是不會來的,這麽晚了誰還會來?我起身開門一看,是對門的女人。她指著她身後黑洞洞的房間,焦急地比劃著說:燈滅了,沒電了,她害怕。我看看她身後的房間,問清是剛才她洗澡時,取下噴頭衝洗身子,不小心噴頭脫手,噴頭裏的水噴灑進浴室牆上的插座裏,電線斷路了。她說房間裏沒燈她不敢睡覺,讓我幫她去樓下大廳找值班人員來修好。
我拿了手電筒去了她的房間,在靠近廚房的儲藏室裏找到了每家住戶都有的配電箱,打開一查果然是裏麵的保險因短路跳閘了。我把保險合上,房間裏亮起來,站在房門口的女人見狀走進了房間。我向她道晚安後離開時,她突然用雙手拉住我的右手,瞪大雙眼看著我不說話,她滿臉的委屈楚楚動人,含情脈脈的雙眼攝魂奪魄,她拉著我的手慢慢向臥室退去。
進了臥室她坐在床上,雙手仍拉著我的手不放,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的雙眼。過了一會兒,她和衣躺在床上,明眸長睫的眼睛變成彎彎的初月,黛眉秀鼻紅唇皓齒的美貌麗蓉令人怦然心動。她慢慢脫去身上的衣服,轉身麵裏,讓出半壁臥榻。我小心寬衣相擁,始覺她膚如凝脂,光滑如絲,驚有懷璧之感。此情此景可遇不可求。
那夜我和她融為一體,忘乎所以地在床上膩到了第二天中午,突然想到了珍妮,珍妮的粗枝大葉如狼似虎,和此時懷中佳麗的細膩溫柔體貼入微真是雲壤之別,忍不住又是一陣暴風驟雨。起床後和她共進午餐,她告訴我她是朝鮮人,叫文宇燕,二十一歲,十六歲起就在朝鮮藝術團當演員。兩個多月前,她隨團去瑞士參加國際藝術節,帶隊的團長借帶她和另一名女演員外出購物時,挾持她倆一起脫團出走。兩天後瑞士警方把他們三人送到了德國。在德國,他們三人被警方分開了,從此她不知另外兩人的去向。德國一個人權組織安排她在柏林逗留了一個多月,又把她送來美國參加聯合國舉辦的聽證會。來到美國後她由一個韓國人的社團負責接待,安排她住在一個韓國教會裏,後來美國人聽說教會裏有兩個韓國男人經常糾纏她,就安排她搬出教會,住進了現在的公寓。
我開始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之間周旋,雖已如願品味不同的風情,卻也疲於應付而力有不逮。不到兩個星期,我和文宇燕的夜夜魚水之歡被珍妮察覺到了,她大為光火,開始對我冷若冰霜,每次前來學習,如償舊債,完事即走,絕不藕斷絲連。又過了兩個星期,珍妮收到了台灣一家高中寄來的邀請,她急不可耐地趕來向我報喜,以此表示她對我和文宇燕的歡好已經釋懷。興奮之餘她又和我翻天覆地一場,還抱歉說沒來得及刮下麵,問我她和對門的女人有什麽不同。我提出在她臨走前請她出去吃頓飯,她說臨行前可能很忙,有時間就來找我。等了一個星期,始終沒見她來找我。到了周末,我直接上十二樓去找她,和她同居的男人說;三天前她就離開了,她臨走時他也沒見到,隻見到她留下的一張字條。
除了周末,文宇燕每天早晨都被人來車接走,有時是去韓國教會學習英語,有時是去參加各種集會活動,午飯後被送回來。她告訴我她憎恨每天都被人當做玩偶,天天違心重複別人為她寫好的話,讓她精神崩潰。她懷念她過去當演員的生活,也擔心她父母和弟弟目前在朝鮮的境況。我白天上班,下班回來她和我共進晚餐,晚飯後和她外出散步,周末去商場購物,聽音樂會或看電影,盡量緩解她的心理壓力。每天晚上她到我的房間與我同榻共枕。
一個月後的一天,我下班回來,在走廊裏看到文宇燕的房間門半開著,我趕緊快步走過去查看,發現房間裏空無一物,一位公寓管理人員正在打掃衛生。我大吃一驚,急忙問:“這裏的住戶呢?”管理人員說:住戶今天早晨被一輛黑色轎車接走了,中午時來了幾個人,把她的物品搬走了,直到下午才來辦理搬離手續。這個住戶當初入住時,給她來辦理入住手續的人預交了半年的租金,可她還沒住夠三個月,就突然搬走了。
我怔怔地站在走廊裏,悵然所失。直到管理人員清理完對門房間內的衛生,走出來鎖上門,和我點點頭離去了,我才如夢初醒,隨即痛心疾首。此後我一直幻想著文宇燕會找機會來找我,但是從此再無她的音信。我到所有我能打聽的到的華盛頓DC附近的韓國教會去尋找她的下落,都毫無結果。這讓我失魂落魄了很長一段時間,每想到她淒楚動人的臉龐,就有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本文根據當事人回憶采寫。)
2023年9月9日
於美國佛吉尼亞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