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仙逝的中國科學界精英的名單裏,有兩個我熟悉的名字。
懷念孫逸萍老師
孫逸萍教授是中國人類白細胞抗原(HLA)領域的老前輩。他為中國在HLA學科初創、人類學研究、HLA與疾病的關聯研究、HLA的方法學研究上都做出了重要貢獻。
2022年12月10日,驚悉老師於洛杉磯家中病逝,享年88歲。追憶往事,心緒難複。籍此小文,寄托哀思。
此時,首先浮現出我的腦海的是當年和孫老師一起工作時的畫麵。在倒相顯微鏡下,孫老師認真地讀著HLA配型的血清板,我坐在旁邊,認真地記錄著微量淋巴細胞毒實驗的結果,隨後一起分析患者的HLA抗原類型……
孫老師是使我有幸走上HLA科研之路的啟蒙老師。
家父與孫老師同為生物專業的複旦校友。在我麵臨畢業工作分配時,為了能有機會進入高水準的科研機構,父親曾給素不相識的孫老師寫信,問尋中日友好醫院科研所的工作機會。孫老師及時複函,詳細介紹了另一個科研所白細胞室的科研動態、發展前景及與中日科研所的合作關係,熱心地推薦我到那裏工作。在登門拜訪了孫老師後,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加盟白細胞室,除了感於師長的古道熱腸、真誠相助,更是欽佩其對自己所從事事業的一腔熱愛和無私奉獻。在HLA及免疫遺傳的道路上,我能夠耕耘十年,發表了10多篇學術論文並在國際會議上宣讀自己的科研成果,源於當年孫老師對我無條件的信任。對此,我及家人對導師一直都是深懷感激與尊敬。
孫老師又是讓我能夠在科研道路上辨識方向的良師益友。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聘請在HLA領域卓有成就的國外學者來華講學,在更廣泛的層麵上,讓科室工作人員能和最前沿科學接軌,這顯示了孫老師和各級領導在科研理念上的敏銳性和獨特性,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外國專家手把手地教授3D蛋白凝膠電泳的情景;把年輕的科技人員送到國外先進的HLA實驗室深造,開闊眼界,合作科研,從而共贏互利,這又體現了孫老師在科研管理上的開放性和前瞻性;讓國內的業界同行薈萃一堂,相互交流,共同進步,推動國內的人類白細胞抗原研發,更是展示了孫老師在科研發展上的包容性和領導力。我至今依然保存著老師和隊友們精心編輯的HLA檢測操作手冊。孫老師活躍而有創造力的思維方式,嚴謹而有熱情度的工作態度,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滋養著新生代的成長。如今能夠告慰孫老師的是,無論是在道瓊斯公司的免疫調節試劑的篩選研究中,還是在創業公司的新型抗癌藥物的探索開發中,我還算得上是一名給力的科學工作者。
2017年在洛杉磯,我和先生一起拜望了老師。27年後海外重逢,我覺得孫老師一點都不陌生。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一般老者的垂暮之氣,他的心依然年輕,追求知識、探索未知的盡頭比年輕人還旺盛。他興致勃勃地陪伴我們參觀了實驗室,還滔滔不絕地給我們科普收藏中的趣聞,這是一個難忘的周末。同為文青,孫老師和我還非常高興地分享了彼此的文字。孫老師在他的《在三七市的日子》和《媽媽和我同在》裏,以自然真摯的筆觸講述了自己難忘的童年故事,特別是和母親相濡以沫的情感,感人至深。我也把小時候在中關村特14樓生活的回憶片斷《人跡中關村:十四樓生活片斷》轉給了孫老師。
這是孫老師給我的一段話:
“XQQ,你寫的文章我看了,很開心。你也愛寫點什麽,愛好很與我相似。因此我也發給你幾篇過去寫的東西,大家交流。我和你時空背景差很遠,但我們是大同鄉,你看看我對於你我故鄉的東西,有什麽感想?
另外,你的北京鄰居了不起啊!可以多寫點你們孩子們眼中的泰鬥們。貝時璋是鎮海人我竟不知道,看了你文章才知道,還有那麽多的照片。在複旦生物係小圖書館內,有一批貝老的英文贈書,上麵有他的圖章。
另外中關村動物所的童弟周,也是泰鬥啊!當年他提出RNA也是遺傳物質基礎。他把金魚的RNA提出來,注射進別的金魚體內,發現金魚後代尾巴竟發生了變化。在他的時代,關於DNA模板的機理還沒有明確,所以RNA是中間體的概念還不知道。但是那RNA注射進去後何以有改變呢?我至今也不知道,你知道嗎?這可能涉及遺傳的控製問題,也可能是我讀書和文獻不夠多有關係。童老有名,當年80年代,鄧小平很器重童老。
這些泰鬥有的成為了右派,錢三強好像就是一位。哎,曆史複雜又無情啊!”
如今重溫老師留言,親切如初。往昔情景,曆曆在目;往日教誨,時時銘記。
先生音容雖逝,德澤永存。
學生XQQ
吳承康院士萬古
我和吳老隻有短暫接觸,當時並不知道他在國內有那麽多的頭銜,在科學上有那麽多的貢獻,但他的儒雅、智慧、仁愛給我留下了難忘印象。後來,又從他的家人和我的先生那裏聽到他的更多故事,更加由衷欽佩。
天堂沒有病痛,吳老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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