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女兒的婚事(17)為自己而活

來源: 平凡往事 2012-12-07 07:19:1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7671 bytes)









這些天對潔而言,是黑色的。她像一個在茫茫寒夜裏,找不到回家方向的迷路人。孤獨、恐懼,焦急,現在又加上了惶惶不安地等待。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麽多事。吳被迫離開的現實,早已讓她的心力交瘁。而政治處長口中那懸而未決的處分,像一把懸在她頭頂上的利劍,隨時都將會落下。而結果如何,又像套在她心上的緊箍咒,讓她一刻都不得安寧。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就要崩潰了。潔想,無論什麽結果都好,總比這無期的等待和想象中的折磨強。

處分最終還是下來了,黨內記大過一次。這遠比她想象的要輕許多,隻是還留了個尾巴,以觀後效。

  早春的北方城市,天氣依舊有些刺骨。潔拖著沉重的雙腿從所長室出來,連口罩也沒心思帶。她的臉完全暴露在外麵,被冷風一吹,有如針紮一的生疼。陽光像把一把鈍刀,從厚厚的雲層劃開了一條細逢,但並不見有一絲溫暖漏下來。倒是那寒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於是她低著頭向寫字樓走去。

  她的手一路在外凍著,實在不願揣回口袋,去碰那份蓋了紅戳,給她人生留下汙點的公函。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她看過的一部名叫《紅字》的翻譯小說裏的女主人公,被迫在衣服上,鑲一個大紅的象征通奸罪的字。她覺出了同樣讓人抬不起頭來的羞辱。她恍惚感覺到,幾乎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變得像匕首露出的寒光一樣犀利無比。其實,這多半隻是潔的疑神疑鬼。因為到目前為止所裏除了那幾個黨委成員外,其他人根本還不知道對潔的處分結果。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潔的醜聞在所裏早已經被傳的沸沸揚揚,並且被多事的人們誇大了許多。有些人開始疏遠她,比如走路繞著她走。即使走個頂頭碰,也會裝作沒看見她似的。非但不像從前那樣和她熱情的打招呼,就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而以前見麵就低頭走過的人,現在卻敢盯著她的臉看個沒完。那些閃爍著獵奇和蔑視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的衣衫一件一件的剝去,讓她心驚膽戰,渾身不自在。

  男兵們見到她像躲瘟疫一樣,哄笑著散開。女兵呢,有些本來關係不錯,而現在一見她走來了,就驟然噤聲。有些人還你推我搡,擠眉弄眼咬著耳朵。等她一過去,她們又即刻恢複了正常,繼續嘰嘰喳喳。

  別讓她聽見了
  聽見怎麽啦,有本事別做啊,
  嘖嘖,我早看出來了,你瞧她那眼睛。。。
  她老公知不知道啊,真可憐。 
  這些議論,飄進潔耳朵裏,就象劃碎玻璃一樣刺耳。潔是個驕傲的人,突然遭受如此境況,一時間羞愧難當,很難適應。有時她真想衝上去,大喊一聲:

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你們能不能不那麽無聊?”

但舌頭長在別人嘴裏,她也隻能任由人家說去。她心裏打定主意,再難聽的話,隻要不是當著她的麵,指名道姓說出來,她就假裝聽不見或幹脆裝糊塗。

  現在,上班下班,潔比以前任何時候都低調,有事沒事,也盡量躲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埋頭工作。

  可總有連躲也躲不過的時候。有一次,聯機調試時,明明是一個同事的一方出了問題,可那人卻強詞奪理,一口咬定是潔的問題。潔分辨了幾句,那人抬起頭,輕蔑地斜了她一眼,說:

  這裏是工作的地方,靠的是頭腦和技術,勾引男人的本事再大,恐怕也用不上吧。

  這這件事的處理上,原先對她關愛有加的組長,不但沒說句公道話,而且還冷冷地訓責她不要太自以為是,並要她回去仔細查驗她的那部分。這樣的情形,其實已經發生的不止一次了。

  晚上,潔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的眼前閃過一幕幕讓她感到羞辱,委屈和荒唐的情景。幸好這漫長的夜晚,像一層厚厚的絕緣體,將醜陋的一麵暫時屏蔽起來,讓潔不用擔心像白天那樣被人窺探和逼視。而且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將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積蓄的所有不平和不快都盡情宣泄出來。

  潔哭完,倒真感覺輕鬆了許多。她本來就是那種生性活潑,單純的人,而且她身上具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她常常能在徹底絕望之時,驀然跳脫出來。找回她天性中的樂觀。有這樣的能力,或許應該歸功於她快樂的童年和父母的慈愛吧。

  現在,心情平靜了許多的潔,回想起自己對於有過的感覺,以及後來對吳現在的感情,吳給過她的幸福和滿足。雖然相思的痛刻骨銘心,沒一天稍減,但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至少能幫她趕走眼前的陰霾與黑暗,使她心中有種豁然開朗的釋然。她突然意識到,雖然在世俗的眼裏,她是個罪人;但在感情上,她終於開始向忠實於自己的心的方向努力了。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脫胎換骨的進步。我沒有錯!她對自己說。這重新豎立起來的的信念,讓她骨子裏的那股傲氣象臘月的梅花,怒放開來。她暗暗發誓,她將再也不怕周圍人對她的歧視和抵毀,她要勇敢地迎上去,麵對一切。


潔想到這裏,霍地從床上坐起,伏到寫字台前,連夜給康寫了封信。信是這樣寫的:




 

:

  你好。

我是下了很大決心,想了很久,才決定寫這封信給你的。因為我覺得有些問題遲早都要麵對,暫時的逃避,隻是一時的輕鬆,對真正的解決問題並沒有幫助。

我想你或許也覺察到了我最近在電話裏的冷淡態度,這絕不是你的錯覺。而的的確確是我真實心情的寫照。我一直都處在極度矛盾痛苦之中。這種狀況,其實自我從美國回來,不,從我決定要與你結婚那刻就開始了。而這一切的症結的始作甬者不是別人,恰恰是我自己。


我知道我這樣做,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對你也不公平。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也很有責任心,對我也一直都很好。但人的感情和感覺不但很微妙,而且不以人的意誌而轉移,絕對不象作對一道數學題那樣容易和簡單。我曾經努力過,理智上也接受,我的父母極力勸我選擇你,是因為他們相信,嫁給你,將是我這一生最好歸宿。但我始終沒辦法勉強自己真正的接受你,更做不到自然而然地去愛你,欣賞你,甚至都不想走近你。我知道,這問題一定是出在了我身上,但我除了真誠地跟你說聲對不起外,我真的做不到其它了。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成為那個使你幸福的妻子。你應該,也絕對會找到一個更加懂你,珍惜你的女子。

實際上,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坦白。我在還是你合法妻子的時候,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感情。雖然我和他之間並非出於一時衝動,而是真心相愛,並且我也為這份感情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我甚至還受到一次黨內處分(我希望你不要對我的父母提起這件事,以免他們擔心難過)。但對你來說,我知道我這樣的行為,無論如何,都極大的傷害了你,而且非常不公平。這正是我良心不安,掙紮,矛盾並向你和盤托出一切的原因。無論你因此會如何看我,怨我,恨我,我都能給自己一個交代。隻希望我此刻的真誠,不會再對你造成進一步的傷害。

康,咱們分手吧,結束這段不對的婚姻。這也是為了彼此不再互相傷害,我們還年輕,實在沒有理由將錯就錯下去。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也認真對待這個提議。我會耐心等待你的答複。

祝春安

                             

 





信寄出後,潔如釋重負。人在作出某種他認為對的決定前,往往會有一番山重水複,有時還得有勇氣經受煎熬。可一但聽從了自己的心,總能讓自己的心得到安寧和踏實。這種回報讓人有如重生一般。潔的選擇又何嚐不是對自己父親的否定呢? 她知道父親能在紜紜眾生中挑選康做他的女婿,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父親是一個有著豐富閱曆的知識份子,他的眼光一定有他的獨到之處。而正如智者千慮終有一失那樣,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以為潔會成為他和潔母那樣的婚姻模式,即先結婚,後戀愛。但他卻忽略了一點,即時代不同了。那種封閉和傳統的舊式思維習慣,早已被今天之文明和進步氛圍所代替。人格獨立和人性解放已經不僅僅是幾句空泛的口號和概念,而是人們追求幸福的行為指南。盡管文明社會裏還有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但它們永遠不再是開明社會中具有影響力的因素。

潔打定主意,在康看到這封信之前,她不會接他的電話,也暫時不想再跟康有什麽實質性的接觸。


至於吳,自從那次見麵以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潔。潔想他應該已經去了美國。她雖然一如既往想念他,但她更希望吳的妻子能盡快好起來,否則她的未來都將會在無盡的自責中度過。那要比殺她更讓她難以忍受。

或許,在這場漸漸平息下去的風波中,最幸運的人,算是潔的父母。他們因一直被蒙在鼓裏,而暫時不必承擔任何痛苦和折磨。而他們的女兒潔,那個原本和他們的生活毫不相幹的吳和吳的妻子,乃至他們的學生康都是它的直接受害者。

潔並不在意那些讓她難堪,和歧視她的人。在她眼裏,他們又何嚐不是文明社會裏的另一部份受害者呢,因為歧視本身也是一種病態與軟弱。 

有時痛苦不一定就是壞事,它能讓人飽受折磨和摧殘,也能讓你置死地而後生,從而變得更加成熟和堅強。潔就是後者,表麵上她變得沉默了許多,但也許隻有一直默默關心和支持她的於看得出來,通過這次事件,潔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變得更加成熟了。

她每天都在心裏對自己說,讓所有人都理解是一種不可能,坦然活出自己就行了。

現在,幾百號人的研究所裏,似乎隻有一個人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個人正是於。當潔處於白色恐怖一樣的環境中時,於卻一反往常那種刻意疏遠她的態度,總是有事沒事的到辦公室找潔,多數自然是談工作。表麵上,於是傳達所領導的意思,不想看到一個好同誌因為犯一次錯誤而就此消沉下去。但於同時也向潔傳達一種發自內心的關心和愛護。潔怎會不明白呢。於是真的對他好,並總是默默為她分擔壓力。危難中最能見證真情的可貴。每次想起於在不動聲色中所做的一切,潔的心中都充滿感激和感慨。於在她心目中是個真正的君子,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麽,她都會視他為一輩子的朋友。

再說吳,拿到簽證後,立即向公司付總和財物總監分別交待了一下工作。接著馬不停蹄,飛奔到了妻子的病床邊。

吳的妻子終於蘇醒了過來―――卻不再是從前那個聰明絕頂的女科學家了。由於一氧化碳中毒帶來的後遺症。吳的妻子現在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看著剛出醫院,回到公寓裏的妻子,一會兒哭一會笑,不是喃喃自語,就是語無倫次,吳心如刀割,欲哭無淚。她曾經是個多麽精明強幹的女子,如果她知道,她現在卻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將情何以堪!吳真是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好端端一個人,因為他給毀了。他不斷的懺悔,怪自己粗心大意,為什麽就沒有意識到,在她那個單純而穩定的世界裏,他的存在是她唯一的感情支柱,而現在她的世界就像一棟紙糊的大廈,嘩啦啦傾倒了。如果他稍微細心一點,不是那麽輕率,或許她也不會有這麽激烈地反應。或許,可惜人生從來就沒有假設,現在說什麽都嫌太晚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他不但無法向嶽父母,自己的父母交待,就連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深陷在不斷自責和懺悔中的吳,此時已經顧不得對潔的承諾了。他已經決定,如果妻子還是不見好轉,他就帶她回國,從此不離不棄,照顧她一輩子。在責任和愛情的取舍之間,他寧願犧牲後者,雖然他心中有千般不舍,還放不下潔,但這樣良心不安地跟潔在一起,兩人又怎麽會幸福呢。

吳一直呆在公寓裏,細心照料妻子。失去自控能力的妻子,經常會發狂打人,但吳從不還手,也不攔擋,而任她發泄,直到妻子自己平息下來。一個月過去了,吳請教會的朋友幫忙為妻子辭去了工作,帶著稍有好轉,但仍需人照顧的妻子回了國。

他為妻子請了兩位保姆,一個管洗衣做飯,打掃房間,另一個專事妻子的起居。吳再也沒有去找潔。他怕遭天譴。雖然他不迷信,但相信善惡有報。人在做,天在看的道理。以前的罪過,他寧願讓報應都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他既不能給潔幸福,那就別再把潔牽連進來一同遭罪了。

吳現在一有空就往家裏跑,即便離家在外,也問候不輟,每天向保姆問詢妻子的情況已經成了他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吳甚至下了決心,妻子一天不好,他就再不涉足娛樂場所,公司的應酬已全權交給了副總。

他也沒再回去看過父母,他覺得實在沒臉見他們,尤其是自己的父親。母親在他不在家時,時常總來看望兒媳,每次都買好多水果和女人用品。

吳的妻子現在每天隻能呆在家裏,而吳又時刻都牽掛與她,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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