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鹹魚和豬》之一 猴哥的電話

 

長篇小說《林家鋪子》分為上部《白龍鹹魚和豬》和下部《金猴降妖》

            

 

(此係列故事虛構  請勿對號  如有雷同  實屬巧合)

 

引導語：

 

加拿大號稱是一個民主的，努力消除種族歧視的多元文化的世界強盛與自由之邦。每年吸引著世界各地的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的人們移民來到這裏。就是因為我們移民了、出國了、走向世界了，看上去我們越走越遠應該是可以高瞻遠矚了並且向著更高更遠更強的方向努力。但是，實際上，我們這一代的大部分移民為了生存不得不走進衣廠走進餐館走進洗衣房走進雜貨店走進裏本地人不願意去的城市的各個邊邊角角，越活越範圍小越活越一地雞毛了。大部分人依舊使用自己的母語交流堅守著自己的文化傳統選擇在膚色相同的華人社區居住。我們謀生我們打工我們每天就是吃飯睡覺幹簡單的體力勞動經曆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平凡故事。林家鋪子就是蒙特利爾的一個茶餐廳，我說的故事就是林家鋪子裏的雞毛蒜皮。

 

 

                        《白龍鹹魚和豬》

 

 

            《白龍鹹魚和豬》     之一   猴哥的電話

(此係列故事虛構  請勿對號  如有雷同  實屬巧合)

 

 

加拿大的夏天說來就來，前幾天還穿著皮夾克，現在皮夾克一脫穿著短褲還嫌熱。我失業在家一個人看碟片，是浙江版的電視連續劇《西遊記》，孫猴子把天宮鬧的一團糟，也把我原本煩躁的心情攪得不安起來而在家裏地來回走動：家裏人該上班的上班去了，該上學的上學去了，我失業在家說是學習法語，但是半年過去了進步不大。俗話說，人過三十不學藝，我都四十歲了，這把年紀了要重新學一門語言真比登天還難呀。特別是老婆每次出門時總問我什麽時候能見到經濟效益啊？這句話好比是孫猴子鑽到肚子裏搗亂還讓人不安呀。

看來，大凡不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一位急著見效益的女人。

這時，家裏電話突然響了：“師傅啊，你在家悶不悶啊？”

“是誰啊？”

“我是阿石呀啊。”一個嘶啞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五指山下傳來，恍惚不定。

阿石？我想起來了，他現在是林家鋪子的掌門人。林家鋪子是家大型的茶餐廳，在蒙特利爾競爭激烈的餐飲業中能立一席之地也有它不凡的之處。林家鋪子最出名的就是烤豬飯，眾多食客來這裏就為吃上一口美味的廉價的烤豬肉，但是，那時候是虎哥掌門。虎哥，也是一代著名的燒臘師傅，長得高大威猛並且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老虎烤豬還不是名正言順和天經地義？ 那豬烤得是肉香皮脆令廣大食客們是流連忘返，一句話，林家鋪子是在豬的指引下勝利地前進的。而後來虎哥積勞成疾病倒了，這一病就是幾年，雖然他把烤豬的技術傳給了他的弟弟阿石，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可是烤豬已經不再是那個烤豬了。豬皮不再鬆化味道也變了。長時間沒有改善老客戶開始流失了，所以，情況越來越糟越來越迫在眉睫。

這個電話卻讓我很高興，他們居然在這個時候想到了我。

但是，阿石為人太過精明太過斤斤計較，背後人稱他猴哥。記得猴哥在工作中喜歡到處插一杠子。北美中餐館裏的工作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而阿石這個蘿卜老喜歡伸到別的坑裏。一會在炒菜的廚房指點兩句一會兒去麵包房教導一下一會兒去飲品部示範調個味一會兒在燒臘部點個火的， 用電視裏八戒的話說：你看把猴哥給能的。

不過電視裏的猴子用的是金箍棒，而這個猴哥主要用的是大砍刀，他每天此刀天切雞砍鴨斬豬，因為他的主要崗位是斬燒臘的燒臘檔。

猴精猴精的猴哥說是請我出山，隻是催我趕快去上班，就是不提價錢。他知道我是個讀書人從不好意思開口討價還價的。說起來林家鋪子虎哥還是我第一任師父，因為我曾經在那裏當過學徒。我並沒有馬上答應他，說考慮考慮再說。

 

接下來幾天，果然猴急猴急的猴哥一天打八個電話，問我考慮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來上班？但是他仍然不提錢的事情。我還是說，啊，再考慮考慮。

老婆發火了，差不多就行了，拿著捏著別拿過了。

接下來幾天果然沒有接到阿石的電話。是不是他找到其他師傅了？但是這個時候我打電話給他是不合適的，我隻好秉住呼吸繼續拿著捏著。晚上，我耐住性子，繼續觀看《西遊記》。

當電視上的孫悟空被唐僧從五指山下放出了正式跟隨唐僧去西天的時候電話鈴又響了。老婆眼睛一亮。我也在想，假期正式結束，我也該上路了。

雖然，林家鋪子不是凡人能呆的地方。我得養家糊口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南無阿彌陀佛。。。

這正如電視裏歌中唱道：一路西行雨伴風，漫天流霞菩提情。顛沛流離千般苦，隻有我心虔誠。唉，苦兮累兮無言語，但願此去有真經。。。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來到了林家鋪子，林家鋪子位於唐人街的聖羅倫大街新世紀大廈一樓的南端，背靠中山公園。十分好找。

一進餐廳，迎麵就看見神龕裏的關公依舊手握大刀不分日夜不知疲倦地嚴肅地審視著過往的每一個人。關公的右側是廚房左側是敞開式的燈還沒有開的就餐區。關公的腳下收款台（在公關腳下收錢，不怕你賴賬）。關公對麵是燒臘檔口。

既然是茶餐廳，茶字當頭，這各式各樣的紅茶綠茶花茶奶茶等就是從這飲品部又叫水吧裏調出來的。水吧位於廚房人口處，和廚房連在一起。猴哥阿石已經來了，正在這水吧忙活。孫悟空有七十二變，猴哥阿石也會七十二變：他能煮茶水煮咖啡煮糖水煮珍珠圓子，加上香料、水果、花奶和冰塊等一一組合，一調就有七十二個品種，咱們這猴哥的變化在手中。

幾年不見，猴哥看上去比以前有城府多了。我和猴哥打個招呼就跨進廚房。

廚房沒有變化，還是老樣子，大小不一的鍋一字排開同時點火，由老馬一人掌控。老馬就在這大鍋小灶之間馬不停蹄辛苦地工作著，這一幹就是二十年，路遙知馬力。廚房裏放著轟鳴的搖滾樂聲，在強烈的節拍下，平時講粵語的老馬卻哼著普通話歌曲《白龍馬》：白龍馬蹄朝西，馱著唐三藏跟著仨徒弟，西天取經上大路，一走就是幾萬裏。老馬的節拍與歌詞與廚房的轟鳴的搖滾主旋律完全不相幹，真是驢唇不對馬嘴。多年不見的老馬還是那身老裝束：白體恤白圍裙白牛仔白球鞋。紅帽子，並且他的紅帽子永遠是倒著戴的。

老馬姓馬又屬馬所以他自詡是一匹白龍馬。很多認識他的人都不屑：白龍馬？頂多算一頭白毛驢，還是頭倔驢！

老馬和我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他的手腳並沒有閑下來，依舊圍著幾口鍋轉悠，鍋裏有蒸有燉有鹵有炸有煮的。在忙碌的慣性的作用下一刻不能耽擱。我隻身走進了廚房最裏端的麵包房，這音樂聲就是從麵包房傳出去的。看見麵包師傅款仔正滿頭大汗，把一盤一盤地把烤熟的麵包蛋糕蛋撻酥餅等從烤箱裏取出來，放在一個多層架子的推車上，再把一盤一盤的生胚推進去烤箱裏。他時上時下，節奏跟音樂合拍，動作嫻熟。看見我來了，就把音樂聲調小，用沾滿麵粉的雙手緊緊擁抱了我一下，算是對我的到來表示歡迎了。

然後款仔帶著我走進冷庫簡單交代一些東西的具體位置，其實不用他交代這裏我很熟悉。交待完之後他又繼續回麵包房工作了，音樂聲又恢複了轟鳴。

這強烈的音樂節拍這快速的工作節奏這瘋狂的廚房員工都是當年老板虎哥一手調教出來的，並一直沿襲下來。 一般人在這種氣氛中馬上就進入瘋狂工作的狀態。我的激情瞬間也被調動起來了，身披袈裟手握禪杖，不，肩披擦汗毛巾，手拿三尺鐵鉤，啪的一聲，爐門打開，點燃大火。這個爐推入豬，那個爐裏掛上鴨。緊接著串上叉燒吊起烤雞排上鵪鶉訂上雞翅，把它們陸續放進爐裏。不一會兒，烤豬的大爐溫又達到了極致，劈裏啪啦地爆響了豬皮。掛鴨的大爐裏的鴨皮已經吱吱收緊需要轉動掛輪了。我汗流浹背地融入在廚房的瘋狂工作旋律裏。

整個廚房都在搖滾樂中搖擺和滾動，音樂聲覆蓋著廚房的每一個角落，把我們淹沒在其中。在瘋狂的工作狀態下是沒有時間概念的，隻能說：一眨眼，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這時，就餐區突然燈光大亮。

猴哥大喊一聲：妖精來了。

我一驚，扭頭一看，鼻血快流出來了：一群妖豔的花枝招展的WAITRESS（服務員）來上班了，阿蛛阿豬狒狒貓貓等全是老熟人，眾妖精魚貫而入，穿過水吧跨過廚房門直奔燒臘部的我而來。

妖精們圍著我，大眼眯得很小，小嘴張得很大，麵露令人顫栗的嗲態：師傅，你可來了！我們要吃肉，要吃肉！啊！嗯，啊！

我看得目不暇接，故意喘著氣說：來吧，想吃哪就吃哪。

妖精們媚成一片：你以為你是唐僧啊？我們要吃你烤的烤豬肉！

我麵露囧態：哥烤的不是豬，哥烤的是文化。

妖精們頓時裝著暈倒樣子，突然又個個麵露猙獰：姐吃的就是文化！

暈！這樣的妖~精，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