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去年就跟大家說過要寫,但後來一直找不到靈感,主要是太瑣碎,年代久遠,有些細節也模糊了。不過勉強寫了寫,大家不要看文章,就把他當一個花邊故事來看吧。人物事情完全是真實的,所以就顯得特別離奇。 可能要寫至少兩三部分,希望這幾天陸續寫完,實在寫不下去了也請諒解。
大學一年級結束的夏天,我又到了北京,此次已經有五六年的離別。北京變了很多,舅媽從大學教職上退出,舅舅家就從海澱的大學校園搬出來,入住了當時正進入開發期的朝陽區的樓房裏。雖然房子比從前更大了,但我失去了小時候熟悉的海澱和中關村一帶的環境,總覺得平時根本出不了門。表哥當時已經工作了,雖然對我比小時候熱絡多了,但同時忙著工作和談戀愛,幾乎沒有時間陪我出去玩,偶爾晚上騎車帶我去一下夜市。北京的商業氣氛雖然遠不如上海濃烈,但新鮮的東西總是從那裏先出來。當時在集市裏就有了賣Baskin Robin,七八塊錢一古朵還是年輕人愛追求的時髦,大多數大學畢業生的工資一月不過一百來塊。
白天,多數時候我就自己出門到景點閑逛,有時候去會在北京的別的一些親戚和在京的一兩個中學同學。當時朝陽門外還很冷清,出入總是一條路線,坐車到東四十條,搭上地鐵到前門,前門有車和地鐵可以到達北京的大多數遊玩的地方。我不認路的時候,就問別人怎麽到前門,雖然有時候是繞了不少,好在總能找到回家的路。暑假快結束,離我回上海還有兩個多星期,家裏另有一門親戚從鄰近的北方城市到北京去旅遊,他們住在別的親戚家,我就和他們約了在頤和園見麵。兒時在北京過夏天的時候,頤和園去了N次,熟悉的程度幾乎可以當個導遊。我跨過了整個北京很順利地見到他們,在公園裏消磨了大半天,公園裏的人比前多少年已經多了一倍不止。到了下午四點多,才離開。 一出北宮門,頓時被黑鴉鴉的人群所震撼,沒想到那麽多人在等公車。公車也是十幾分鍾才來一輛,要想上去幾乎比登天還難。那年頭,出租車並不普及,也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我在站台上等了大半個小時,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公園,要上公車的的希望是越來越渺茫。
正在這個時候,一輛小麵的開始在人群中招客,說五元一人可以到前門。在今天,五元根本不算錢,可那時,一家子一人五元是要命的事,那車主招呼了幾次,愣是沒拉上什麽客。 我看了看兜裏還有十來塊錢,咬了咬牙就上了麵的。裏麵已經坐了一老一少兩人。 車主繼續要等人,那老少兩人不耐煩,就說他們再出五塊讓司機趕緊開車。司機大概覺得也掙夠了,加上小小的麵的委實也裝不下太多的人了,就爽快答應了。 車慢慢的開著,我才看清了車裏兩人。 老的這個估計五六十的年紀,梳妝很仔細,戴著金絲邊眼睛,前麵的頭發已經謝了頂,看上去不象當年的神州大陸人。年輕的那個,估計有二十好幾,撐死三十出頭,高高勻稱的身量,長著一張很通俗的北方國字臉,細斜眼睛,現在想起來有點韓風,但當年這樣的長相並不流行。 我們三人悶在一輛車上,不免就交談起來。才知道老者是從新加坡來的華人,雇了這個北京當地的小夥子做導遊。 說著說著,老者就說他喪偶幾年了,這次來中國旅遊,也順便想物色一個女子為伴侶。 他聽說我從上海來,說他還是傾向找個南方人,問我有沒有可能找到合適的。 我那時侯哪有什麽社會經驗啊,就開口說,找個四五十的沒問題,但是多半有孩子,您會願意嗎,心裏說已經給他的對象減了十多歲了。 結果老者說,他是打算在三十以下的人裏找,這樣經曆比較簡單。我當不好意思說從沒聽過找年紀相差三十歲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就說不太清楚吧。 小夥子在一旁幾乎沒作聲,就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倆瞎講一氣,有時候微微笑笑,一副職業導遊的樣子。 車快到了前門,老者說,他接下去就可能去上海,既然我是當地人,他想和我聯係著,還抽空去拜訪我父母。 我一聽那還了得,還不得給我爸媽教育死,趕緊說父母內向,一向不見生人的。如果他要想找熟人,我可以給他介紹個男同學陪他逛逛的。 老少兩人都不言語,接著就說了點上海的風情事故。到前門大家都下車,老者說有緣一起吃個晚飯吧,態度很誠懇。我說我家裏正等著,回去晚了恐怕是不行的。這次那小夥子居然開了口,說沒事,就一起吃去吧,反正已經到了吃飯時候了,我帶你去給家裏打個電話吧。 被兩個人輪流勸著,我也不想顯得過分扭捏,就說得跟舅舅說了才能決定。於是打了公用電話,舅舅還在軍博附近的一個賓館開會,舅媽先問了是和誰在一起,我當然隻能撒謊說是在北京的同學,她就同意了,不過七點半之前得到家。
我們就在前門的一個港式茶餐廳坐下。新加坡老者就讓我點菜,我一來急著想早點回家,另一麵也不習慣吃白食,隨便看了看菜單,就要了個什麽炒牛肉的菜。他們讓我接著再要點,我推說別的也不知道什麽好,再也不願意點了。結果老者倒也不鋪張,隻又要了一葷一素,我們三人就吃了晚飯。飯桌上不外乎又是說了他要找對象的事。 等上菜的時候,老者去了洗手間。那小夥子就開始埋怨我,說老頭摳著呢,你怎麽就不多要點好吃的,連我也跟著受罪。 又說你沒看出來嗎,他是看上你了,你再多叫兩個好菜他一準願意的。 我說那怎麽可能呢,那歲數也差太遠了,何況我還是個學生,根本不可能考慮婚嫁。 他說,你是真傻還是怎麽啊,沒這個念頭他帶你來吃飯做什麽,你得小心著點。 我一聽心裏很不是滋味,就搶白了他,說你這麽好心,怎麽還幫著勸我來吃飯呢。小夥子死死地看了我一眼,說,小妹妹,你真不懂事,我這不是謀生嗎。好吧,我豁出去了,今天送你回家,保證你不落到老頭子手裏。
總之他沒有食言,飯一吃完,小夥子就說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結果一問,還很不巧,他們就住在東四的天地大廈,和我是一路的。 不得不一起走。 到了東四,老頭正開口問我要不要去賓館坐坐,小夥不由分說就說她舅舅說了不能晚回去,不然可能報警。老頭就不做聲了,小夥說,這樣吧,您先回去休息,我負責送她回去,聯係方法到時候我問著她。轉身帶著我就離開了地鐵站。 到了車站,我鼓著勇氣說他不用送了,我反正認識路。 他說你肯定嗎,別路上又遇到什麽人。我當時突然心裏一鬆,就笑著說,我也不認識你,怎麽能讓你知道我住哪兒呢。他撓了撓頭,說,也是個理。 車來了,我沒立刻上去,總覺得好象還該再說幾句話,於是就說那我們再聊幾分鍾吧。他就告訴我他其實是在天地大廈當保安的,並不是個導遊,老頭一天出三五十塊錢雇他陪遊,比導遊便宜。 然後他就說今天這麽回去,老頭肯定惱他,估計也不會再用他了。 我聽了特別不好意思,可也沒什麽可說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在北京還有什麽地方沒去過,我這幾天倒有空可以帶你出去玩。 我說,你看我象能一天給你三五十塊錢的樣子麽。 他說,誰要你錢,你又不工作。我從來不認識大學生,還是上海來的,就是圖個新鮮,跟你學學上海話,你要願意,明天十點就在十條的地鐵站等。 我想了想,心想本來也就是自己整天瞎逛,況且又都是公共場所,沒什麽好擔心的,就說可以啊。 分手前把名字和舅舅家的電話留給他,說如果計劃有變提前通知。 他也沒再說什麽,就告訴了我他的名字,說如果找他,就往天地大廈打電話別人能叫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