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出國前在北京，我的朋友們聚餐送我。有一個朋友對我說”我真的是太羨慕你啦! 不羨慕你去吃洋麵包，也不羨慕你去賺綠美鈔，我是真的羨慕你從此可以隨意地站在大街上，想說什麽說什麽，想罵誰就罵誰，想多大聲就多大聲，沒人聽得懂，沒人管你。。。多過癮啊！”.
說心裏話，在聽到他的這篇謬論之前，我還從來沒這麽想過。從小到大我真的從來就沒有罵過人，罵過髒話。被他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兒想試試。起碼可以說一些平時不敢公開說得話吧。要是見到了心儀的帥哥，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說聲“我喜歡你”之類的，反正他也聽不懂，當然也就不會拒絕我讓我難堪。我這輩子就從來沒主動像誰表示過好感，越喜歡的人麵前我就越表現得冷漠，都是等帥哥擦肩而過才偷偷地掐大腿後悔。這下子我可以借助語言這個盾牌，突破自我。
話是這麽講，但到了美國才發現忙著打工還來不及呢，哪有心思去過那個癮呢？於是就把希望寄托在明天。心想總會有機會的。
我打工的第二家餐館是一家在高速公路邊的小小的名為“華園”的外賣店。雖說是一外賣為主，也有幾張桌子兼堂吃。不是很正規的那種。用的是快餐用的紙盤子和塑料刀叉。店裏有兩個人做前台，我和一個叫莉莉的女孩子。我們負責聽電話，包外賣，有客人堂吃的時候就兼端盤子。可能因為這是一家外賣店，用的紙盤子和塑料刀叉不很正規。來店裏吃飯的人有很多“打鐵的”。幹過餐館的人都知道 “打鐵的”就是指不給小費的客人。時間久了，我們就知道哪些客人是打鐵的。我們當然不會因為他們打鐵就不給他們飯吃。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平衡的。那個莉莉很好玩。每次打鐵的來了，她還是會高高興興地去給客人端菜。然後笑眯眯地用中文說些過癮的話，諸如“吃吧，別噎著！”，“你可真醜”，“別打鐵了，我們要小費”。。。等等等等。當然客人們聽不懂，每次她笑眯眯地說完之後，客人都還會點頭致謝。我們也笑一場就此原諒了不給小費的他們。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終究還是給小費的客人多。我們的荷包也漸漸鼓起來。
有一天下午，過了午餐的高峰時間，我們兩個開始坐下來包餛飩，一邊聊天，一邊聽著音樂。那是我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間。這時進來了一個白人老太太。她的衣著講究，舉止不凡，帶著幾分的傲慢。進來後直接就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莉莉趕緊上前服務。那個老太太看著菜單，挑挑揀揀地每個菜從做法到原料都問了個遍，最後點了一個炒素菜。莉莉寫好了菜單，背對著老太太對我撇撇嘴。用中文對我說“這個死老太婆真麻煩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老太太轉過身來，一字一句地說“你說我是老太婆，還是死老太婆。。。 ”OMG，她不但聽懂了，而且還會說中文。我們兩當時就啞口無言地呆在了那裏。莉莉衝進了廚房就不再肯出來。於是我給她端了菜，再添茶。。。心裏忐忑不安，她要是告到老板那兒，我們就要挨罵了。謝天謝地，她並沒有為難我們。吃了飯就上路了。不但沒打鐵，還給了不錯的小費，讓我們很不好意思。
不過從此以後我就放棄了 “過癮”的打算。我知道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表錯了白那醜可出大啦。不信你就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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