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躺在小床上，吮著大拇指，睜大眼睛出神地望著另一個小床上的孩子……“張小弟，為什麽不閉上眼睛？”年輕漂亮的老師走過來，輕輕地摸了摸小弟的額頭，俯下身輕聲道“你看別的小朋友都閉了眼，你不想得小紅花？”老師說話的氣息順著小弟的耳根爬進了被窩，小弟趕緊從嘴裏拿出手指，放在被子下，然後把被子裹緊，生怕那氣息從腳下遛走。“這才是乖孩子嘛。”輕盈的腳步聲遠去了。
兩床之隔，有個可愛的女孩，活潑開朗，兩個含笑的小酒窩常常掛在臉上。她叫陳小妹，小妹今年六歲，比小弟大兩個月。他們倆都將在今年九月上小學。這是他們在幼兒園的最後一個月。
這幾天，小弟總是心事重重，失去了往日的調皮。這天晚飯後，媽媽問小弟：“小弟，老師說你午睡時間總是吮手指。”然後拉過小弟的小手說“告訴你多少遍了，手上的蟲蟲要鑽到你的肚子裏，把你的腸子吃掉。”小弟無精打采地看別處……
媽媽拍了拍小弟的手說道：“告訴媽媽，今天做什麽了？有小紅花嗎？”
“沒有，老師說我沒睡午覺，不能得小紅花。”
“沒關係，明天一定有的。”媽媽摟著小弟，親了親他。
小弟掙脫媽媽的摟抱說，“我才不喜歡小紅花。”
“那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陳小妹，陳小妹比小紅花漂亮多了。”小弟神氣十足的。
“小屁孩，你懂得什麽是漂亮，哈哈。”媽媽說完走進廚房。
這時，陳小妹和爸爸正在讀白雪公主，電話響了，媽媽說，“小妹，你的電話。”
“喂，我是陳小妹。”小妹甜甜地。
“小妹，我是張小弟，你在幹什麽？”小弟在電話那邊柔柔地。
“我在讀白雪公主，你呢？”小酒窩在燈光下笑。
“我在看電視。”小腦袋在電視屏前搖來晃去。
“什麽電視？”
“孫悟空。”小弟做了個騰雲駕霧的動作．
幼兒園同窗三年，他們可能不記得那難忘的第一天。小妹小弟是同一天抱進幼兒園的，當時小妹哭得令人肝腸寸斷，小弟也緊緊抱著媽媽的腿不放，任憑老師糖衣炮彈……就在那一瞬間，小弟發現了小妹，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妹身邊，張開小胳膊，抱住了正在傷心的小妹。頓時小妹不哭了，大人們驚喜地看著他們，兩張帶淚的笑臉——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時間飛逝，相對於彈指一揮間，三年還不夠眨眼，但卻足夠小弟和小妹成長快樂。當初，他們年幼不會上廁所，每天同時坐便盆，幾乎每次都是小弟比小妹用時最短，那時的小弟為此得了很多小紅花，小妹常常投以欣賞的目光。後來，他們不坐便盆了。小妹的長處得以發揚光大——唱歌，跳舞，講故事，小妹總是第一。甚至在全區講故事比賽中，小妹也得過二等獎。小弟雖然沒有得獎，但他在暗暗幫助小妹。
“小弟，你說這兩個故事，哪個好聽。”小妹參賽前征求小弟的意見。
“當然是孫悟空，花仙子一點都不好聽。”
“花仙子好漂亮好美啊！”
“我爸爸說，孫悟空是美猴王，比花仙子更美。”
小妹聽了小弟的，得了二等獎。那天，另一個女孩講了花仙子，結果沒得獎。小弟高興得又蹦又唱“軍功章裏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幼兒園運動會，在小妹的“加油，小弟！”聲中，小弟跑得最快，得了第一名。那天小弟把獎品“變形金剛”交到小妹手上自豪地說：“送給你。”小妹擺手說：“媽媽說了，別人的東西我不能拿。”小弟急了：“是我送的，我又不是別人。”小妹還是沒有拿，隻是羨慕地摸了又摸。小弟也不說話了，就讓小妹摸……
小妹媽說，“我們小妹就讀附近的小學，小弟讀哪？”
小弟媽說，“我們小弟讀外國語學校。”
“很貴吧？”小妹媽問。
“不是很貴，是中外合資的。”小弟媽輕鬆道，然後又加上一句：“主要是他爸的公司就在隔壁，方便接送。”
小弟喊道：“我不想去外語學校，我想同小妹讀一個學校。”小弟媽拍了一下小弟笑著對小妹媽說，“真快啊，孩子都讀書了。”
小妹媽接道：“是啊，當初他們倆好像是同一天進幼兒園的，是吧。”
“可不是，你們小妹哭得跟小淚人似的，還是我們小弟……”小弟媽轉身沒見小弟，急喊：“小弟，小弟……”兩個媽媽回頭一看，碧水邊，柳樹下，兩個小小的背影沐浴在晚霞裏分外嬌柔。小妹媽歎道：“童年真好啊！”
自從小弟知道以後再不跟小妹同校了，他就神不守舍，午覺也不睡了。有事無事跟著小妹，摸小妹的小辮子。“你再摸我的辮子，我就告訴老師。”小妹真生氣了。小妹是一個非常愛美的女孩子，每天都穿著幹淨漂亮的衣裙。尤其是頭上的蝴蝶結快樂地在園裏飛來飛去，飛到那，那裏就有歡笑……
自從小妹知道自己以後不跟小弟同校了，小妹笑聲少了，更多的是一個人在角落裏玩芭芘。一天，小妹正在狠狠地摔打芭芘，邊打邊罵。“我不要你了，我要上學了，你走吧。”小妹媽走過來問：“小妹，怎麽了。告訴媽媽。”小妹哇地一聲撲在媽媽的懷裏痛哭：“哇！我不想上小學。”“小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別嚇媽媽……”媽媽被嚇得手足無措，打電話給小妹爸：“你快回來吧，我受不了了，從沒見小妹這樣……快呀……”
家長們困惑，老師們疑惑，兩個小家夥常常是靜靜的坐在一起，什麽也不說也不做，就這麽坐著。幼兒園放假的前一天，也就是小妹小弟在幼兒園的最後一天。小弟拿著那個變形金剛深沉地看著小妹：“小妹，我不能跟你上同一小學了，我也不能看著你睡午覺了，但我可以等到周末去找你玩。”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說：“我想……我想跟你交換玩具。”說完把變形金剛遞給小妹，小妹含著淚花把她心愛的芭芘娃娃送給了小弟：“小弟，你要記得給她洗裙子。”“我會的。”
“小弟，我不想讀小學。我想天天看到你。”小妹哭出了聲。
“我也不想上小學，我想一直讀幼兒園。”小弟也哭了。
一個老師過來了，抱過小妹問：“小弟，你欺負小妹了？”
漂亮老師來了，邊幫小弟擤鼻涕邊說，“我們小弟不會欺負小妹的，小弟是愛小妹的，對吧小弟。”小弟狠命地點頭……
小妹媽來了，小弟媽也來了，各自牽著小妹小弟走出了幼兒園……走了很遠，小弟回頭看到了小妹回望的淚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