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故事 [十三] 被針紮以後

     作醫生也好,護士也好,隻要動針動刀,就有手指被紮被割的危險。尤其是在事情比較急的時候。我自己就被紮過。而且是用過的針頭。被紮以後本能的反應是緊緊捏住被紮手指的近端,再盡量擠出自己的血,權作清洗之用。幸運的是,我被紮的時候,病人是一個老人。來看我們的原因是腫瘤。我想都不會想有什麽嚴重的後果。隻是依照醫院的規定,自己去Employee Health Office備個案了事。後來有熱心腸的護士告訴我,老人的所有指標都是正常的。沒有AIDS,也沒有肝炎。

     如果碰到初次就診的病人,尤其是年輕人,被紮的時候,顧慮就會多一些。有時侯會要求病人留下來。由傳染病科的專業人員作一個問卷調查。有時還會要求病人抽血以確認其攜帶病毒與否。這類的要求,從我看來就是病人在幫醫生的忙。正因為是這樣,才讓我們有機會留意到許多不起眼的小人物們另外的一麵。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國女人。象很多她的老鄉一樣,在某個餐館打工。這次從外州回紐約,就順便看看她身上的一個塊。

     我的主治是一個毛毛糙糙的年輕女人。這一針紮得夠深夠狠。一時間血流如注,自然也有她拚命擠的原因。擠完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弄清楚這個病人是否病毒攜帶者。

     事情自然又落在我身上。我對她說,“好不好請你留下來,我們這位醫生紮傷了,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我們需要知道一些情況。”

     我預備她說不。

     “沒問題。我隻是須要告訴我先生要多等一會兒。”

     我知道這不是一會兒的事。公立醫院拖遝的辦事風格我早有領教。我不知道她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她會被問一些什麽問題。我隻知道我必須留下來做翻譯。

     過了很久,一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護士來了。手裏拿著一個木頭匣子,裏麵是一整套抽血的器械。還有一疊各式的表格。

     問個好,一套早已經耳熟能詳的解釋,坐下來,節目就開始了。

     先是問卷。護士問一句,我翻一句,病人答一句。無非是些一般的病史,倒也順暢。

     “你接過幾次婚?”

     我看著護士,懷疑我聽錯了。護士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我索性直接跟她確認,這是她的問題。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我如實翻譯過去。

     病人離過一次婚。現在是她的第二個丈夫。

     “你和你丈夫住在一起嗎?”

     “沒有。我在外州,他在紐約。我是昨天回來的。”

     “你們昨天或今天有同房嗎?”

     這時候護士看出我的不快。的確,我不願意知道別人任何的隱私。何況我看不出病人的婚史以及夫妻的私事與今天的紮針有什麽關係。

     “她有過兩個丈夫,就是說她有multiple sexual partners。” 護士簡略地解釋了一下。我從來沒有把再婚和多個性夥伴聯係在一起。我知道護士在說什麽,也不能不同意她的說法。隻是心理上還是不能把二者等同。到現在依然如此。

     “有。” 病人有些局促,臉稍微紅了一下。但還是回答了我翻譯的問題。

     “我們需要抽血做一些化驗。” 護士說。同時開始準備。

     這時候我實在忍不住了。仗著護士聽不懂,我告訴病人:“你可以拒絕的。”

     “醫生,沒有關係。抽就抽吧。”

     護士抽完血,帶著一套的材料走了。我陪病人走出病房。

     等在外麵的是一個瘦瘦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看《世界日報》。看見我們出來,站起來,打個招呼,就說,我去取車。

     到這時候我才知道,這位丈夫是開車來接太太的。這一等,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錢的停車費。要知道,這是曼哈頓。如果是我,絕對是要心痛的。何況在餐館打工的他們。

     我從來沒有跟這些人有太多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每每在餐館看見他們忙碌的時候,臉上很少有笑容。有一次還被他們趕過,因為他們需要更多的客人來賺取更多的小費。侍應們勾心鬥角的故事也聽了不少。然而,象很多人一樣,隻要機會合適,你就會看到他們心中無法湮沒的善良。同樣的道理,我們這些少許幸運的一些人,如果處在他們的位置,會不會為多掙幾塊小費而搞一些小動作,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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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餐館的也是同胞,不要歧視嘛 -433832795028- 給 433832795028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5/25/2011 postreply 09:16:35

"打餐館的也是同胞,不要歧視嘛", 同意. -ithacajohnwayne- 給 ithacajohnwayne 發送悄悄話 ithacajohnwayne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5/25/2011 postreply 09: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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