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國朋友Jane（一）

一 ，

接到Jane的電話的時候是接近1993年感恩節的時候。她在電話裏說：“我是Jane，
很高興能成為你們的Friendly Family。我想邀請你來我家參加節日party”。

就這樣Jane 成了我們第三個美國友好家庭。開始了長達六年的交往。

美國友好家庭是Milwauke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的一個項目。這個項目是將美
國那些願意與外國留學生交朋友的家庭與願意了解美國家庭的留學生聯係起來，使
在異國他鄉的留學生在節日裏有地方去，也使參加項目的美國家庭了解外國留學生
和他們的文化。早在1991年，我就在Marquette University的Campus International
Office的工作人員推薦下，看了他們的brochure，然後開始申請友好家庭。

我第一年申請的友好家庭的男主人叫密奇，50歲的樣子，是一個牧師，越戰時隨軍
去過越南。但是在離Milwaukee三十英裏的一個小鎮做牧師。女主人是家庭婦女。當
時我們都沒有車，很不方便，他要開車去接我們，然後還得送回，每次往返都要一
小時以上。我們去過三，四次。但不到一年，他們家一個親人去世以後，聯係他們
就再也沒有回應了。

第二年我又申請了一家，也是中年夫婦。男主人大約40歲左右，是銀行職員，女主
人也有工作。住在一個離Milwaukee十幾英裏的一個大鎮上。房子比較大，還有遊泳
池。他們身材保養很好，而且特別注意節食。印象最深的就是在他們喜歡吃麥當勞，
但卻非常講究保健。家裏吃的基本上隻有魚，雞，蔬菜，水果等。菜基本上不放油，
量也很少。我第一次不知道，沒有吃飽，強撐了幾個小時回家再吃了一頓。後來學
乖了，每次先吃個半飽再去。他們邀請過我們參加他們鎮上的七月四日的國慶遊行
活動。但一年半以後就沒有再邀請我們去了。

一般中國學生交過一個最多兩個友好家庭就不再交了，我覺得還需要多了解，但對
於Jane, 我並不報能長期交往的希望。

二，

感恩節我們來到了Jane的家裏。她1米54的樣子，個頭很小，很精幹，說話很快。她
的樣子很難看出多大來，她沒有說過她的年齡。後來分析看，她當時應該是接近56，
7歲的樣子。

她家裏養了一隻小狗，剛去的時候，喜歡對著我們吼叫。去過幾次後，它認識我們
了，見了我們，非常興奮，跑前跑後，很可愛的樣子。

在她家裏我們還見到一個老頭，叫Byron。半白的頭發，中等個頭，很和藹，說話比
較慢。開始我以為是他丈夫，但後來發現是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Jane告訴我們，她第一個丈夫是一個香港人，當年在美國做牙醫。她嫁給這個香港
人時家裏反對，但她執意要嫁。婚後感情很好，她先生讓她知道了很多中國的文化
與傳統。她家裏的櫥櫃裏擺了很多的中國陶瓷，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買的。可是沒有
幾年他先生就生病去世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個白人，生了一個兒子Kevin，一個
女兒，名字記不太清楚了，就叫Katie吧。兒女都二十多了，離家自立了。她和丈夫
前幾年也離婚了。現在一個人住在與Milwaukee相鄰的West Allis的一棟大平房裏，
與狗為伴，還有常來的Byron。

Jane對人很熱情，非常健談。唯一的缺點就是抽煙。我們沒有勸過她不要抽煙，她
卻有兩次對我們說，抽煙其實沒有那麽有害。說她的朋友中，有些一輩子沒有抽煙
也得了肺癌，有些抽了一輩子煙卻很長壽。

第二年，和我同是Marquette的另外一對中國留學生夫婦楚力實與周青也選她為友好
家庭，Jane也接受了。他們夫婦有一個剛剛幾個月大的女兒。每當他們來的時候，
Jane就到外麵去抽煙了，說小baby受不了煙味。

Jane很好客，有時過節會請一些朋友，鄰居一起來，甚至她的前夫也來過兩次。大
概是1995年感恩節，她女兒與男朋友從佛羅裏達回來了。Jane請了很多朋友，還有
鄰居，一共二十幾個人。Katie很喜歡孩子，看見我6歲的女兒很喜歡，說將來要生
一個那樣的女兒。

因為我們與楚力實一家去了，她特意買了電飯鍋煮米飯。她從來沒有用電飯鍋煮飯，
沒有經驗，老去揭蓋子攪和米，結果煮成了夾生飯。成了那天聚會的上唯一的遺憾，
被兒子Kevin嘮叨半天：“蓋上鍋蓋就行的事情被她給搞砸了”。

三，

Kevin個頭不高，頂多一米七。三十出頭，談過幾個女朋友，但都沒有成。特別喜歡
玩槍，說他家裏收藏了很多槍支，哪天可以帶我們去看看。還說要帶我們去射擊場
打槍玩。我們對槍都沒有興趣，也不常見到Kevin, 這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Jane對Kevin的婚事很關心，雖然沒有像中國母親那樣去介紹對象，但常常會在我們
麵前說起來她希望Kevin早日結婚。Kevin是老大，妹妹與James談了幾年了，正談婚
論嫁，而他卻沒有任何進展。

一年以後，Jane告訴我們Kevin在談女朋友，但她非常不喜歡那個女人。Jane說那個
女人是一個墨西哥裔，35，6歲，離婚了，帶著一個5，6歲的男孩，是一個公司的經
理。非常老練，Kevin跟著她不會有好日子的。

我見過這個女經理兩次，都是由Kevin帶她和她兒子來Jane家過節。她長得很好，身
材玲瓏有致，穿著得體，舉止很有風度，散發著一個成熟女人的風韻。英語完全聽
不出口音，應該是在美國讀書出來的。和她一比，Kevin基本上就像一個不太成熟的
大男孩。其實除了年輕以外，各方麵都比不上她。Kevin對她很著迷，有時她坐在沙
發上，Kevin喜歡坐在她身邊的地毯上，逗她兒子玩，不時溫情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基本上不幫Jane做家務，也不和她拉家常。看得出，他們不是一類人。Jane平
易近人，坦蕩無華；她卻傲氣難掩，高深莫測。Jane覺得這個女人不會愛Kevin, 遲
早會離開他。所以Jane希望Kevin不要陷得太深。但她沒有公開反對。對她很禮貌，
隻是私下和我們說過不喜歡她。

一年以後，Jane告訴我們，Kevin與那個女朋友吹了，她說她覺得這對Kevin更好。

四，

有一天晚上，Jane帶我們shopping, 是減價50%，但其實將原價先提50-100%，再在
那個價格上減價50%，最後並沒有減多少，但吸引很多人去。我們對這個商場的欺騙
手法很生氣，就沒有買他們的東西。回來時，比較晚了，Jane就帶我們去附近的餐
館吃飯。我們去了一家餐館，裏麵清一色的全是白人，老年人比較多。West Allis與
Milwaukee降鄰，但居民卻基本上是白人，大多是藍領，基本上沒有外國人。可能從
來沒有亞裔人，我們一進去，所有的顧客都抬頭看我們，眼中露出一絲驚詫，讓我
們覺得有點不舒服，Jane也感覺到了。坐下了以後，她壓低聲音對我們說：”這裏
很少來外國人，所以他們可能覺得奇怪”。我問：“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她說：“他們不了解外國人”。我小聲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們是中國人他們不喜
歡？”。Jane停了幾秒鍾，想了想說：“有些美國人對外國人是沒有像我這樣對你
們友好”。

那頓飯吃了什麽我不記得了，好像我們沒有點什麽，匆匆地吃了點東西就回來了。

雖然Jane的社區有些人對我們很冷淡，但她不但展開雙臂歡迎我們，而且常常還邀
請別的國家的留學生來。有幾次過節，她邀請過其它幾個留學生來過，有印度的，
歐洲的，還有埃及的。那個埃及來的有四十多了，是工程師，在埃及政府工作，是
公派出國。有人問他是不是穆斯林，有幾個妻子？他說他是穆斯林，但隻有一個妻
子。他說人們一想到穆斯林，就會想他肯定有幾個老婆。他說雖然穆斯林可以最多
四個妻子，像他們這種知識分子基本上都是隻有一個。即使想要四個妻子，你還必
須有那個經濟條件。就是說你要養得起。他說埃及政府規定，這四個妻子必須是平
等的。你給一個妻子一套房，其它三個妻子每人也得有一套，不能有什麽妻妾之分，
貴賤不同。很多人根本沒有那個經濟條件。

五，

我在Marquette做過一年中國學生會會長，學校的國際學生辦公室有時會給些活動的
票給我，作為讓國際學生了解美國的機會。有一次，我得了幾張票，介紹說是免費
觀看還沒有上市的新電影。這可是個好機會，就邀請Jane和Byron一起去，他們欣然
應允。

那天下午四點多，他們來我們公寓。那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我們家。我
們做了點菜，開了兩個從中國店買來的2美元一個的紅燒鰻魚罐頭，讓他們嚐嚐看喜
不喜歡。結果他們特別喜歡吃那種魚罐頭，一個勁地喊“好吃好吃!”最後我們把所
有的6個罐頭都拿出來給他們吃了。Jane還問哪裏可以買到，我便將中國店的地址告
訴她。

吃了飯，我們開車去指定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電影院，而是一個大會議室。我們
進去後，先登記，然後每個人領一大堆問卷。屋子裏大概有一百人人，七八台電視
機，每台電視機前大概有十幾個人。坐下以後不久，一個人出來開始介紹待會要放
的“電影”其實不是電影，而是剛剛製作的電視廣告，大家的任務就是給這些廣告
打分。我覺得我們被騙了，來這裏給人家做廣告評判員。可是Jane卻非常興奮能有
這個機會，Byron似乎也不反感。

不一會兒，放映開始了。電視廣告是幾個一起放，然後停下來。我們要拿出與這些
廣告有關的問卷，回答上麵的問題，給出評分，1到10，你認為這個廣告應該給多少。
然後再放下麵幾個。就聽見滿屋的人翻紙張的聲音，因為一下要給幾個廣告打分，
每個還有很多問，大家就像打仗一般，很緊張地趕。我當時英語不好，根本聽不懂
多少。開始還試著答，後來一看不行，幹脆就不答了，坐在哪裏走神。Jane，Byron,
老婆和所有其它人卻全神關注，答得興致勃勃。

持續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廣告終於放完了。工作人員來收答卷時，我告訴他們因為
我的英語不好，基本上沒有答，工作人員在上麵做了記號，也收上去了。

走出來後，Jane非常興奮，意猶未盡，連聲說“太有趣了!”。對我說：“謝謝你給
了我這麽一個機會! ”。Byron也表示很有意思。我問他們：“你以前碰到過這種事
嗎？”。她說：“從來沒有過”。

我們第一次知道，所有的廣告在最後在電視上播出前都會要經過這樣的觀眾評分。
那些評分過低的廣告會重新製作，或被淘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