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來,人家是嫌棄她人生落魄了,一個單親媽媽帶著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怕她問她借錢度日,講話陰陽怪氣的。我媽住了大概三天,外麵中介找了出租房。那是一對老夫妻,要共用洗手間和浴室。她知道需要錢生活,立馬就找了份茶餐廳的洗碗工,後巷蹲著用手洗的。人工大約8000多,幹了幾天,實在是吃不消,辭工不幹,因為沒有椅子坐。市頭婆看出她幹得非常好,洗得又快又幹淨,要加她2千月薪,還準備買張靠背椅讓她坐著洗。她知道自己年紀過半百,長期是肯定吃不消的,還是辭工不幹了。
後來,找了份墓地裏半夜的保安工作。大多數人不敢幹,因為晚上嘛,要巡視幾千上萬個墳墓。正好適合她,早上還可以照顧我弟上學。她心裏是怕的,沒辦法,要生活下去,硬著頭皮幹了幾年。
大約隔了2-3年,通過上海的家人,我和我媽聯絡上了。餐館生意還行,我每月定時寄給她和我弟一些錢。她一分沒用,全拿去投資中國房產和中國的幾大銀行吃股息。很幸運呐,她買上海房子的時候,是房產爆發期剛開始,十來年後,她的財富翻了蠻多的。當然,她還是做著她的保安工作,不過,變成了高檔住宅區,因為她會講一些英語(裏麵都是一棟棟小別墅,外籍人士非常多)。
後來,我弟也大了。我媽準備送他來美國讀書。可惜,簽證不過,隻能先去加拿大。沒有任何資助和獎學金,全是我媽拿出來的錢。再後來,我爸得了鼻咽癌,沒有醫療保險,在美國看不起,隻能回香港看。那是筆天文數字,也是我媽拿出來的。
這是個自強不息的女人,在人生最黑暗和危難的時刻,咬著牙,強忍著眼淚,用力地活著。她沒再找人嫁,最自豪的可能就是我們這兩個兒子。其實,我這兩個兒子並沒啥出息,老爸又無能力,這頭家就靠這樣一個文化不高的女人撐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