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歸國遊九寨溝,爬瓦屋山。遊畢,經成都返程,餘有半日,念杜甫草堂大名,中國文學聖地,欣然前往。
杜甫草堂坐落在成都二環線內浣花溪畔。
公元759年冬,詩人杜甫為躲避安史之亂,攜家從泰州(今甘肅天水)經蜀道輾轉跋涉,來到成都。在朋友的幫助下,次年春,在城西浣花溪畔開始營建草堂。詩人在草堂裏共居住了三年零九個月,這是詩人一生中度過的相對安穩的日子。他在此接受親人朋友的接濟,享受天倫之樂,並盡情地親近自然,寫下了240多首優美而富含田園韻味的詩篇。期間杜甫偶被朝廷委為小吏,終不得誌,765年,賞識杜甫的成都尹嚴武病逝,失去依靠的杜甫不得不離開成都,輾轉順長江漂泊至湖南,770年病死在湘江船上。
唐末,詩人韋莊尋得杜甫草堂遺址,並重建茅屋。此後,杜甫草堂曆經了宋、元、明、清至今共十四次大規模修葺和擴建。其中最大的兩次重修,發生在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以及清嘉慶十六年(1811年),基本上奠定了杜甫草堂今天的規模和布局。
杜甫草堂被後人譽為文學聖地,杜甫本人,也被尊為詩聖。至於詩人生於何處,卒於何地,似乎人們早已淡記,但杜甫草堂卻被世人難於忘懷。
浣花溪流經草堂,縈回曲折,繞園而過。進了正門,門額“草堂”二字,係清雍正朝果親王愛新覺羅·允禮所題“少陵草堂”碑裁字而成。正門有楹聯“萬裏橋西宅,百花潭北莊”出自杜詩“萬裏橋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滄浪”。點明了草堂的地理位置。
進了草堂正門,綠樹掩映下,一排寬敞的房廊迎麵而來,這便是草堂中軸線上的第二重建築——大廨,廨中端坐杜甫青銅雕像,體態清瘦而孤傲,目光深邃而高遠。廨內懸掛多幅楹聯,其中尤以清代學者顧複初撰聯最為生動:
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
先生亦流寓,有長留天地月白風情一草堂。
穿過大廨,向前數十步,便是草堂建築群主廳,詩史堂。杜甫詩寫實,被譽為詩史,詩史堂由此得名。兩邊楹柱有聯:
詩有千秋,南來尋丞相祠堂,一樣大名垂宇宙;
橋通萬裏,東去問襄陽耆舊,幾人相憶在江樓。
該聯詠諸葛亮和杜甫渾然一體,堪稱佳作。
堂中有三幅名人楹聯,分別是朱德聯:
草堂留後世,詩聖著千秋。
陳毅集杜甫詩聯:
新鬆恨不高千尺,惡竹應需斬萬竿。
郭沫若聯:
世上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
詩史堂兩邊有回廊,與大廨相連,構成相對封閉的庭院。院內廣植梅花,可惜季節不對。無花可賞。
再往前,便是中軸線上的第四重建築——柴門。該處原為杜甫營造草堂時的院門。杜甫有詩雲: “野老籬邊江岸回,柴門不正逐江開。”寫的便是此門。柴門額匾下有後人集杜甫詩聯:
萬丈光芒,信有文章驚海內;
千年豔慕,尤勞車馬駐江幹。
穿過柴門,便可見工部祠。這是中軸線上的最後一重建築。杜甫在成都期間,曾做過成都尹嚴武幕僚,被舉薦為檢校工部員外郎。後世也稱杜甫為杜工部。有清鹹豐朝四川學政何紹基楹聯:
錦水春風公占卻,草堂人日我歸來。
人日即正月初七,此聯一出,後人常在正月初七來草堂雅集吟詩,揮毫集對,漸成蜀地民俗。
工部祠內供有杜甫神龕,兩側也供奉宋代詩人黃庭堅和陸遊的神龕。黃,陸二人皆是杜甫粉絲,也都曾流寓蜀地。
工部祠東側不遠處,立有愛新覺羅·允禮題“少陵草堂”碑亭。雍正十二年,他送達賴喇嘛回西藏,途徑成都,謁拜草堂,題此碑。亭四周竹林環繞,是草堂園內標誌性景物。
由碑亭繼續向北,便是草堂茅屋所在。茅屋為穿鬥結果構的川西民居建築,以茅草覆頂,黃泥塗壁,一展田園農舍風韻。杜甫曾在詩中描繪“田舍清江曲,柴門古道旁。“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後人參照詩中景色,重現當年草堂自然野逸、生機盎然的風貌。這裏翠竹臨風,楠高蔽日,野籬護院,柴門逐江。杜甫曾在詩中描述一家人在草堂幸福廝守的日子,“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
杜甫吟詩中,一曲《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讓草堂茅屋永記人心。“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1200年前發生在草堂茅屋的故事,被詩人記錄了下來,並賦予了情感,為後世沉思,傳唱,流傳。
離開這裏,回眸草堂,依稀可見溪水,茅屋。竹林在秋風中搖曳,不由又想起杜甫《南郊》詩句: “秋水才添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現在已難有野渡,兩旁卻遊人如織,我們再也找回不到詩人當年的感覺。
在草堂東部,有一高大建築,是由原來草堂寺的大雄寶殿改建而成,名曰:“大雅堂”。大雅,詩歌之正統也。堂內陳列古代中國十二位著名詩人屈原、李白、杜甫、陶謙、陳子昂、王維、白居易、李商隱、蘇軾、黃庭堅、陸遊、李清照、辛棄疾的雕像。縱觀中國詩歌曆史,詩仙、詩佛、詩魔、詩神、詩鬼、詩狂皆可至,維有詩聖最難抵。杜甫實至名歸。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杜甫一生坎坷,落魄。但詩歌發自肺腑,延綿流長。名句佳聯信手拈來,俯首即是: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不愧為詩聖也!
草堂謁畢,滿意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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