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我跟幾個朋友出去徒步兼聊天,其中一位是新人。聊到兩黨權利遊戲,我沒怎麽說話。新朋友言語間遲疑觀望,委婉打聽我偏左還是偏右。他明顯擔心隊裏有持不同政見者,得罪人不說,又都搞得不愉快。其實何必呢,好好出來爬個山,聊天還得小心翼翼地尋找同誌。把荒山野嶺變成公共論壇也就罷了,難道要決定哪座山是姓民主還是共和?
最近,我的朋友圈裏確實比較熱衷於討論政治,但討論的內容僅限與大選有關的;這種政治熱情又屬於被動式周期性發作,以至於我不太好意思用“政治”這個大詞來形容這個事。在以前,好多中性詞加上“政治”二字,就變成了貶義,比如學習、立場、麵貌、宣傳、運動、人物、掛帥等,都讓人聯想到那段不愉快的年代。在美國有點不一樣,這個國家有娛樂精神,大眾娛樂偏愛拿政治人物或事件做素材。把大選當個樂子沒問題,太認真反而出問題。
幾年前,我愛看一個中文綜藝辯論節目,《奇葩說》。節目裏每位觀眾手裏有一張選票,在觀看正反雙方的辯論過程中,可以任意投票並改票,結辯後確認立場,最終爭取到更多觀眾投票的一方獲勝。我覺得美國大選有點像這個綜藝的現實版,候選人都是各路奇葩不說,多半選民都有自己的基本立場,說破大天也不會更改,最後決定勝負的就是那幾棵牆頭草,中間派。
政客們在出演一場真人秀,觀眾們卻被手裏的選票迷惑了,以為真的有權利左右戲裏人物的人生,甚至有時入戲太深,不惜讓大選割裂了自己的真實生活。
四年前,我所在的兩個微信群,因為不同“政見”,從吵架變成人身攻擊,最後散群了事。群裏有我兩個維持了好幾年的午飯搭子,也因此失去聯係。經過那次洗禮,大家都更刻意避開觀點相左的人。這年頭,政治立場好像是炸藥包,人人懷裏抱著一個,言語間稍不小心,碰撞出思想火花,不定就把誰的炸藥包給點著了。
話說回來新山友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下次我要跟領隊建議,在活動報名接龍上加一項:政治傾向。以後參加活動也別互相揣摩了,幹脆來個政審,隻挑誌同道合的,誰不願意自己說話旁邊有個捧哏的呢。沒通過政審的,一定都是“非我族類”,讓他們走自己的路去。
這樣說當然是玩笑,如果我們能夠在生活中有意跟不同背景、不同立場的人溝通,接受多元的言論和思想,或許能讓自己變得更開通;如果做不到,不如不說,因為跟“自己人”說多了,反而會強化我們自身的觀點,不知不覺中走向群體極端。
以前常說,談錢傷感情;其實談政治不僅更傷感情,還會破壞姻緣。
我的朋友圈裏有位單身多年的中年男,前一陣有了一個相親對象,雙方年齡和各種條件都相當,見麵後彼此印象也不錯,大家一致看好。過了幾天,女方主動深夜致電,想了解男方的政治立場。很不巧,兩人不是一撥的。女方雖然普通卻自信,覺得男方是可以被教育好的,於是喋喋不休;男方更加普通卻更加自信,於是極力反抗。兩人關係本來有望很快發展到促膝的,結果一下子搞成了猝死。
據學心理學的朋友講,這些愛辯論政見、堅持自己正確的人,不自覺地陷入了某些人際關係的陷阱。比如這位準女朋友,她患有非對稱洞察力錯覺,也就是說,她覺得自己比別人更了解別人,同時,沒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所以,別人都應該聽她的。同時,她可能還患有客觀性錯覺。比如,她會認為所有客觀理性的人都應當同意她的觀點,誰不同意,誰就不可理喻,甚至道德有問題。一般大選候選人都有這個病,當然我們難以分辨出他們有跟普通人一樣天然屬性,還是拿出了作為政客具有的變色龍偽裝。舞台上下,終究是兩個世界。
好多年前,大家就說,在美國,哪怕選一條狗,也沒什麽關係。還有人說,兩隻爛蘋果,隻能選一隻爛得少一點的。兩種比喻其實都表達了美國的社會製度決定了國家運轉依靠規則而不是個人。在堅定地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前提下,在追求人人平等、自由、民主的大框架裏,沒有大是大非、兩條路線的鬥爭問題。
看看現在兩黨主要爭論的,是關於少數人群的財富分配和個人處理自己身體的權利問題。比如無證新移民的處置、低收入人群福利分配、墮胎、性取向等。這些既是發展中碰到的新問題,也是相對來說比較細枝末節的。
很多人對選總統很積極,其實就圖個熱鬧,甚至有炫耀的成分,還可以順便站在自以為的道德高度,踩支持另一個黨派的人一下,“原來那小子骨子裏是這麽個人,井底之蛙。”其實根據選舉人製度,贏者通吃,日常生活更是感覺不到什麽變化。
大選是八卦,身邊的公共事務才是政治。比如州或鎮政府,甚至學區或HOA,這些機構的決策對衣食住行影響大。所以說,與其吵吵嚷嚷,不如去參加小選,還安全,不會有哪位由於選了某位州長或市長而受到道德批判,說三觀有問題,以後不能交往了。
借用《滄海一聲笑》的歌詞,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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