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時候，媽媽去爸爸那裏探親。姨媽過來陪我。平時和姨媽並不親密，突然住在一起，感覺有些詫異。
姨媽手腳麻利，她買便宜的東西來吃，清理起來很麻煩。她蹲在地上，麵前一隻搪瓷盆子，泡著一盆子血汙。她從裏麵撈出一個個雞心和雞肝，撕開筋膜，又放回水裏蕩滌幾次，然後扔到身邊一隻竹編的簸箕上麵。那天晚上我們就吃了泡椒炒雞心雞肝，我沒有吃過這麽刺激的味道，出乎意外地覺得好吃，多吃了一些米飯。
我喝姨媽的濃茶，一直喝到底，隻剩下幹涸的茶葉。姨媽說我不該這樣喝茶，連茶母子都不留，一次就喝光了，沒辦法加水。我家裏沒有泡茶的習慣，所以不懂。
姨媽的濃茶是留給她自己溫習功課時候喝的，她在上電大。為了拿個文憑，在單位才有升遷的機會。姨媽是非常上進的人。
一次姨媽買了耗兒魚，冰凍的一大包，散發著臭氣。晚上她把自己的一雙兒女也叫來吃飯。盛春盛波都是吃長飯的年紀，狼吞虎咽，耗兒魚的刺絲毫不影響他們的食欲。兩姐弟比我大幾歲，平時很少在一起。
吃著吃著，兩姐弟吵了起來。
一個說，你吃的都是大的，把小的留給我。
另一個說，你多吃了一個，我數了的。
一個說，我吃的小的，多吃了也沒有你吃的肉多。
另一個說，你每次都選來選去，挑肉多的。
一個說，大的肉就多，小的肉就少
另一個說，大的刺多，小的肉多。
吵著吵著，姐弟兩個開始用筷子對戳起來。盛春一把抓住盛波戳過來的筷子，口裏叫罵著，一個巴掌扇到她弟弟的頭皮上。盛波帽子掉到地上，他也不管了，抄起空碗要扣她，盛春一麵躲一麵找東西來保護自己。
我嚇得對著廚房大叫， 姨----媽-----， 姨----媽-----
姨媽過來，拉開兩個，先罵盛春，你個不懂事的東西，連自己弟弟都要搶。
盛春不服氣，說是盛波在搶，還先動手。然後就說她媽總是偏著弟弟。
我沒有兄弟姐妹，對競爭毫無概念，這種場麵對我而言很新鮮。
姨媽不得不公平起來，問盛春你吃了幾個，
四個。
又問盛波，你吃了幾個，
三個。
他吃了五個，盛春大叫。
姨媽不管她的抗議，把最後一個耗兒魚夾起來放到盛波碗裏。
然後想起來問我，你吃了幾個
一個。我說
那一個耗兒魚還在我碗裏，躺在米飯上麵，我剛吃完上麵一層的肉，還可以翻過來繼續吃。姨媽做的菜都是重口味，我不習慣太辣，但是又覺得好吃。每撕下一塊肉，先放到旁邊一碗白開水裏麵洗一下，再撈出啦吃。
姨媽有點想為我做點什麽，但是看到盛波早把那個最後的耗兒魚吃掉一半，也不說什麽，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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