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人、病人和弱勢者的她——缺乏延續的照料,日常需求得不到及時回應
在與她相處的時間中,尤其是今年以來,我越來越多地感覺到:不論享有怎樣的盛名,作為一個年歲近百的流亡者,她到底是一個老人和一個異國社會中的弱者。她有太多外人所不知的為難和困窘時刻。
盡管有很多人慕名前來看望,這些探望大多是偶爾的單次行為,真正能夠幫她處理日常事務、持續照料她的人很少。這導致她得到的照料缺乏延續性,很多事並沒有固定的人可以指望,隻能一個人作難。
今年8月份,她電腦的寫字板壞了,無法回複郵件,讓她心急如焚。有誌願者答應幫她處理,但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於是她每天盼望著收到新的寫字板,就那麽焦急地等待了幾個星期。並不會被這樣的小問題難住的年輕人,很難想象一個老人在這種情況下的被動和弱勢。
今年9月份,她氧氣機的供應合同到期了,在延續服務的批準過程中,服務商出現程序錯誤,給她寄了一封拒絕批準供氧的通知。我讀給她聽以後她非常著急,但由於我也並不了解氧氣的供應機製問題,打了好多電話,也才搞清楚狀況,解決了這個問題。
還有一次更令人心碎的經曆,是另一個誌願者對我講述的。新冠疫情期間,老人有次生病到醫院急診,由於語言不通,本來就超負荷運轉的急診科醫生、護士不明白她需要什麽,導致整整一天她口渴連杯水都沒有要到。最終見到這名說中文的誌願者時,老人委屈得大哭起來。——這次事故之所以會發生,部分是因為近年來她的耳朵已經完全失聰,基本隻能通過寫字與人交流,因此她完全聽不到遠程視頻會議裏的翻譯說了什麽,而醫生和護士也不會寫中文,沒有人明白她需要什麽。
除了看病就醫中的孤獨掙紮,日常生活中,在紐約獨居的十多年裏,她基本無法出門,每天在公寓的臥室裏一個人看天明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