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別犯傻,別輕易剪去長發
"黃玫瑰………,別害怕,別犯傻,別輕易剪去長發",刀郎的給女兒的歌"黃玫瑰,就像我媽媽要對我說的話,-句句落在我的心坎裏。
生病前,因一件小事讓我不開心,我一不開心,就拿我的頭發下手,視頻裏的媽媽說我"憨小寧",是啊,永遠別犯傻,別輕易剪掉你心愛的長發。
當時治療中,剪短的頭發也慢慢地長大了,化療讓我更富態。化療使得我的手與腳的皮膚變黃了。現在的後遺症腳底還有點麻木,但不影響工作與生活,走路或忙的時候感覺不到麻木的存在,醫生說不可逆了,但沒問題。(素顏照)
"我喜歡你的頭發,你的頭發真美"。上班中,逛貓裏,經常會有同事或陌生人對我這麽說。我生病前會當成一句客套話一聽而過。但現在的每一次這種語句都能觸動我的心靈,我感恩我還活著,長發還美美地飄著。
"黃玫瑰,別落淚,所有花兒你最美,受了傷 別傷悲 別讓淚珠濕花蕊"。八年前,當我接到醫生的診斷書準備與腫瘤君做你死我活生死決戰時,第一個擔心的就是會變成光頭。我還沒想到我當時的長發如何處理,婆婆就主動提出幫我把頭發剪短些。自我有記憶力,我一直是長頭發小姑娘,既便以後結婚生子,我也保持長發飄飄。婆婆剪了我的長發,我握著剪下的頭發在衛生間裏一個人呆著,我忍不住偷偷地開始哭了,想起了媽媽,我在上海的姆媽肯定是下不了手,她肯定舍不得,那時我以為我哭的日子開始了。
通常我一星期不打電話視頻,老媽的電話就會飄洋過海追打過來。最近聽刀郎的"黃玫瑰",我又想家了,想媽媽了。媽媽就喜歡在我的頭發上打注意。我自己洗發,就算我二十歲了,她還不放心要插手,她說我的頭發特別多,自己洗不幹淨。我小時候,她一會兒在我頭上紮羊角辮八角辮,一會兒盤頭變著花樣弄頭發,我的妹妹是短發族從來弄不出什麽花式來。
我的外表長得嬌滴滴的小妹妹皮膚白得就像我家老太太嘴裏說的像雞蛋白,比她的姐姐白白嫩嫩得多像個瓷娃娃,但私底下她原來是位多動症,動不動就溜出去玩像個皮大王。一次學校組織遊泳,我親眼目噔口呆地看見小小的她一下子從泳池邊撲入泳池中,天不怕地不怕。而我就隻在泳池裏原地伸伸胳膊踢踢腿腿。一到天熱,妹妹的頭就是隻蒸籠頭直冒汽,媽媽沒有辦法,所以一到夏天就把她剪成男小囡頭。
出門走親戚,妹妹也要被打扮成洋小囡的。(上海人,說什麽都喜歡加個洋字,洋釘洋火洋娃娃,聽說"洋氣"是中文裏最土的詞)。小時候記得家裏有個妹妹專用的假長發辮子。一個夏天,爸爸攙著妹妹的手去他同事家,妹妹穿著花裙子,撐著現在不多見的比通常我們用的傘的尺寸小很多的一把小洋傘,我現在還記得顏色是萍果綠的,料作好像是全棉的,摸上去質感柔柔軟軟的,妹妹像個歐洲電影裏的小淑女-樣出門跟爸爸去社交了。不一會兒,妹妹垂頭喪氣灰溜溜地回來了,原來假辮子掉了下來,引來後麵的路人一陣竊喜,"這個小姑娘假辮子哪能落下來了?"妹妹雖然撅著嘴還不忘誇獎自己一番,"吾腦子活絡,反應快,吾馬上拾起來塞到爸爸的口袋裏。假小子打回原形。印象中,妹妹一直沒有長發飄飄過,但她一直是兄妹叁裏長得最美,最嬌韻的那一位。
找出一張我妹妹的長發照,疫情前,與我媽逛上海古鎮,妹妹繼承了我媽的瓜子臉。
前些時間,看到我同事編了個八角辮上班,說是她的來探親的媽媽編的,把我羨慕得口水也要流出來。一整天胡思亂想,我的遠在上海的姆媽也會的。九十年代初,星期天,我花了五十元錢在廣州人開的小發廊裏讓那個矮矮小小皮膚黑黑但頭發型蠻潮的年青理發師編的,回來媽媽依樣畫葫蘆,九十年代初在小姑娘中曾經流行過,回頭一望,那真是我在中國最無憂無慮最自由浪漫的年代,心和欲望能跟著希望走。
資深美人我的媽媽自己就喜歡留長發。她年輕小姑娘時是長頭發,結婚後為人妻為人母時也還是舍不得她的大辮子。我記憶中看到的媽媽,已不是梳著大辮子的媽媽了,而是每到節假日都去理發店呆半天弄個奶油包頭回來的媽媽。媽媽穿著樸素平常但總是透露出一份精致,生活哪能馬馬虎虎,隨隨便便。
我媽做媽媽了,還舍不得剪掉她的大辮兒。
找到一張媽媽奶油包頭的照片,印象中,媽媽隻要去做頭發,回來一定是頂個奶油包頭回來,現在這種發型奶油味道好像淡了點,頭發沒有以前那樣高聳了,因為除了幾家有名氣的理發店還有上海師傅,小店家已經沒有本地人做了。
媽媽小姑娘時,長長的頭發帶著兩個蝴蝶結。她以前也這樣裝扮過我。
"即使告別了春天陽光 你依然要開放,別害怕 別犯傻 別輕易剪去長髮"。生病了,我依然要活得開開心心,美美的,長發要飄飄。一次,我打扮得美美的長發飄飄與陪我從上海來的憂心忡忡的妹妹及哥哥的在加讀大學的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在醫生辦公室候診,護士叫著我的名字,然後打量了眼前倆????真美人與我這個稍遜美色的大興美女,問"who is the patient ?"原來,護士看不出我是重症病人啊,或許護士隻是在逗我,讓我開心,這又何妨,我原本就是一個正常人。
病後治療期間特別怕與媽媽通電話視頻,不知我生病的媽媽第一句最後一句總是關照我注意身體健康,不要太吃力。-次媽媽語調沉重邊歎氣邊告訴我,我一個舅舅得了早期前列腺癌。得了腸癌與轉移肺癌的我聽後心想若是我得了這種溫柔不催命的癌,我真要謝天謝地了,我從此決定對她保密,不讓在國內就為我操心的媽媽還要擔憂遠在國外的成年女兒。但治療期間,治療過程如過山車,我與媽媽的通話,視頻,音頻,每一次我都怕我的眼淚會落下來。有時候,我心情沮喪,我就想剪掉我的長發,但耳邊仿佛要響起媽媽會對我說這點話:
"別害怕 別犯傻 別輕易剪去長髮
我會站在你的身旁 給你依靠的肩膀
別說話 微笑吧 回頭是燦爛的霞
我默默的祝福你 感覺到了嗎
海角 天涯 哪裡不是你的家"
生病前,很多人都說我長得福篤篤,一派福相。其實我並不是很胖,由於天生沒有遺傳媽媽的鵝蛋臉,我生就了一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長相,以前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一次檢查結果,醫生告訴我,左肺的壞東西還在長大,右肺也出現了不詳東西。回家路上,經過一個大學校園,駛過繁忙的學院街,貝街,看到路上充滿朝氣的學生們,有使命感有責任心的匆匆行走的中年人,五味雜陳,我不也曾有過他們一樣的生活嗎?在多倫多市中心曾駛過一個公園,到處都是胡亂搭起的帳蓬,看到在陽光下悠閑地曬著太陽的流浪漢,我不知怎竟羨慕起他們來了,他們至少還有個健康的身體。但這一念頭隻是稍縱即逝,一閃而過,這種低貭量無尊嚴的生活,還不如讓我死,如果活得艱難醜陋,不如讓我早早地死,這種想法在我接到生病噩號第二天晚上睡覺時我就悟出了,所以才一反前一天晚上夜不能眠,第二夜我一夜睡到大天亮,我活著不要忘了裝扮著美美的,心情也要美美的,有我的親人愛著,陪著;我若現在死去也不會懼怕,我會留給人們一個自己看來還算年青還算不太老態龍鍾的背影然後去見我天上疼我的我家老太太""黃玫瑰,別怕啊別傻啊 哪裡都能開花"。
我覺的我的時間不夠用,我想學吹口琴,我每天上網看些八卦,看些新聞,最愛的還是弄弄我的花花草草。
我也許會老去,老死是我的福氣。我也許也會死去,在我還不老的時候。趁我現在還健康地活著,我要開開心心的,我要有心有肺地。我愛並愛我的人,我要狠狠地掏心掏肺地去愛。不愛我或傷害我的任何人,最好的最爽的方法就是翻臉板麵孔不留情麵,對丈夫也如此,有個閨蜜懷疑她老公偷雞摸狗,警鍾長鳴,太累了。我對我先生爽氣地說,如果你不愛了,不要偷偷摸摸,請別傷害,別客氣,說出來,我放你,盡管走,因為到時我會從婚姻裏溜得比你還要快,既使生病也阻擋不了我,因為我不能辜負我自己。
上海疫情中,媽媽病中與我視頻,我恨不得插翅飛到媽媽身邊,為她送飯送藥。
世上隻要媽媽才能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女兒,媽媽會對自己的女兒吟道"黃玫瑰 別落淚 所有的花兒你最美……,別犯傻,別害怕,別輕易剪去頭發…… "。我要養得棒棒的回去看媽媽,媽媽就喜歡看我長發飄飄福篤篤。生病後我曾經發誓不再哭,而治療中碰到挫折還真的沒有哭,但現在我一想到日夜催我回去的四年不見的嫡親爸爸與媽媽,-向手足情深的哥哥與妹妹,寫到這,休息息,我怕我的眼淚快要落下來,快上床,去睡覺,夢裏我也許還是長發飄飄遇見我的嫡親阿爸與姆媽。
八月份,我家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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